苏峻见祖约发火,连忙温言劝慰了几句,待其情绪平复,又建议道:“庾亮阴险,贤弟不可硬拼。为今之计,只有趁着对方还未动手之际,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处,回到寿春另行他图。”
“子高兄所言甚是。不过相对于某家,姓庾的那老匹夫对你更加忌惮和仇视。如果我就这么一走了之,庾亮恼羞成怒之下,无端向你发难,到时又该如何处置?”祖约一边说着一边霍地直起身来,双目炯炯盯着苏峻:“所以为安全起见,子高兄,你还是和我一道离开建康城吧。”
“哦?我们一道走吗?”苏峻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对方,又转过脸去瞧向侍立一旁的儿子。
“父亲,祖叔说得对。”苏逸从旁劝道,“庾亮心怀叵测,他和您之间有过节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虽未找您的麻烦,但这只是他按部就班的策略,并不说明之后会放过您。所谓唇亡齿寒,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应趁此机会赶紧和祖叔叔一起离开这龙潭虎穴。”
苏峻却连连摇头,板起脸说道:“逸儿此言不妥。且不论庾亮会不会对咱们下毒手,这都属于我们自己面对的劫难,应该由我们自己承担,岂能转嫁他人,平白无故给你祖叔添麻烦。”
“诶……子高兄说哪里话?”祖约佯装不悦,“你我现在已是同气连枝,一毁俱毁,为何还要如此见外?难道兄长到现在还信不过我祖士少吗?以后你的麻烦就是某家的麻烦,咱们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苏峻犹豫了一下,但见祖约的脸色渐渐变黑,忙站起身向对方抱拳作揖,诚恳道:“如此就多谢士少贤弟仗义,从此之后,老夫愿与贤弟共进退。”
“好,痛快。”祖约转嗔为喜,又转头瞥了一眼绑在地上的康伢子,斩钉截铁道,“事不宜迟,为免夜长梦多,咱们今日傍晚便整装离城。等会某家回府之后,就立刻派人上街四处散布留言,说江北难民聚众造反,皇上传谕让外藩各归防区平叛,因军情如火,故而无法等到圣旨颁布,便即辞行。有此名义,看那些守门兵将谁敢阻拦?倘若真的游说不通,就凭借武力冲开城门,一路杀将出去,在半个时辰内赶到西津渡,那里备有两艘快船,由某家亲信看顾着。等咱们上了船,驶过大江,那就是虎放山林、龙游沧海,一去不返了,看那庾老匹夫还能使什么歪招对付咱们。”
说完,祖约便起身告辞离去。他向外走了几步,却忽然折返回来,指着地上绑着的丁晓武二人对苏逸说道:“贤侄,如今我已成了庾老匹夫重点照顾的对象,而这两个撮鸟又跟皇城司有关联,带他们出去过于招摇,所以某家烦请贤侄帮忙看管这两个人犯,并于今晚押着他们一道离开此地。在没有脱困之前,咱们需要人质作为掩护,所以暂且留下这两个搓鸟的狗命。等到了寿春之后,我再设坛祭奠涣儿,将此二贼零割碎剐,以泄心头之愤。”
苏逸恭顺地满口答应下来,待祖约离去后,便命令家丁家将把丁晓武二人再次押回地下囚牢。
丁晓武见对方没有丝毫兑现诺言放自己走的意思,心知又被这小滑头给骗了,心中气苦,忍不住又要劈头大骂,无奈那狡猾的苏逸心思缜密,每次都能未雨绸缪,事先又用破布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因此尽管肚里装满了招呼对方爹妈祖宗的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只能憋在心底反复厮磨。
待所有人都出门离去,堂上只剩下苏家父子二人之时,苏峻意味深长地瞅了儿子一眼,忽然开口道:“逸儿,祖涣虽不肖,却也算是你平日里的至交好友,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对自己的朋友痛下杀手?”
苏逸闻言,浑身猛然抽搐了一下,随即干笑道:“父亲说笑了,祖涣兄明明是被刚才那个飞鸢尉刺客所害,怎么扯到孩儿身上来了?父亲是知道的,孩儿平日里连杀只鸡手都会发抖,如何敢去杀人?”
苏峻默默走到几案前,随手拾起那件杀人凶器-青色的匕首,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祖约仅凭一句切口暗语就断定凶手属于飞鸢尉。但据我所知,飞鸢尉的刺客不但身怀绝技,而且携带的防身兵刃也是精心保养的非常利器。”苏峻一边把玩着匕首,一边缓缓说道,“但是这把短刀做工粗糙,刀身和刀柄多处破损,且上面满是油腻污迹。这种废铜烂铁,怎可能出自精益求精的飞鸢尉之手?”
苏逸走过来看了看,讶然道:“父亲说的对,此事的确蹊跷,飞鸢尉精心训练的刺客杀手,怎会使用如此简陋蹩脚的地摊儿货?看来那个凶手是在扯谎。”
“既然铁定是杀人凶犯,那左右横竖都逃不了一死,却为何还要撒谎骗人呢?”苏峻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是嫁祸于人,以掩盖事实真相,保护真凶。”
“哦,父亲是说凶手另有其人,可我当时在场,并未见……”
“逸儿,到现在你仍不肯对我说实话吗?”苏峻严厉地瞪了儿子一眼,疾声道,“知子莫若父,我是你爹,对于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老夫岂会看不出来?”
苏逸面红耳赤,低头道:“父亲确是明察秋毫。不错,祖涣是孩儿杀的。但是,孩儿这么做,全是为了咱们苏家能绝境逢生、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苏逸迟疑了一下,看到父亲在认真地侧耳倾听,便接着道:“父亲,您想过没有,如今咱们的处境好比火烧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