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艨艟舰队也迅速加入了战团,在刚才的航行冲刺中,它们已将自身的速度增大到了极限,于是撞击力度也达到了极致。而所有积蓄的力量都在一刹那间被集中到了青铜制的冲角上,向着叛军的船侧狠狠切了进去,如快刀斩乱麻,又似庖丁解牛,势如破竹。再看对面的敌船,仿佛是被宰杀解剖的牲畜,肚破肠断,任由江水滚滚涌入船舱,最后,灌饱了水的破船浑身抽搐着倒栽进了水底,连带着船上的兵士们就像从簸箕里滚落下来的豆子,噼里啪啦纷纷掉进了水中,那情景使人情不自禁地想到“树倒猢狲散”。
瞬时之间,所有晋军战舰都已加入了战队,那一艘艘艨艟仿佛一支支利箭投枪,以劈波斩浪之势将那些大小敌船扎得千疮百孔,毫无还手之力。
“快点,被愣着,用石头砸,给我狠狠地砸。”叛军指挥舰上的将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水兵们忙不迭地将一块快磨得棱角分明的八边巨石搬到敌楼上,再一块块往下掼落。有些晋军战船猝不及防,被落石雨当场砸成了碎片,但更多的艨艟却凭着自己的灵活迅速闪避开来,令叛军徒劳无功。
“弟兄们加把劲,把那些拴着的落水狗一块埋到江里去。”晋军将领看到拦截的敌船基本都已变成了漂浮着的碎木板,于是命令再接再厉,把目标对准了那些无法动弹的船只。
“畜生!废物!”弘徽看到晋军舰队正乘风破浪直冲过来,急得六神无主,一连迭地歇斯底里怪叫:“我们的艨艟呢?都跑哪去了?为什么不去挡住敌兵?”
方才弘徽在布阵时刻意将巨型大船安排于前,寄希望它们能用庞大的身躯作为肉盾,而一向轻视的艨艟和走舸等小船被他安排在后队,只是用来胜利后打扫战场之用。然而未料到自己全部算计错了,斗舰楼船行动迟缓,在敌人机动性超强的小船面前笨手笨脚,成了无用的累赘,而由于其身躯过于庞大,又挡住了艨艟走舸的出击通道,结果使得所有船只都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导致满盘皆输。
不过现在,随着巨舰纷纷倒下,水路终于畅通开来,叛军的艨艟终于找到了出击的机会,于是也跟着呐喊助威,开足马力向晋军舰队冲去。
两军对垒,喊杀声惊天动地。双方艨艟交错而过,互相用冲角对撞,激起一片片飞溅的浪花。叛军剩余的巨舰由于失去自由,无法前去支援,但晋军却有江心岛这条最大、也是永远不会沉没的战舰帮忙。刘牢之带领弓手们利用石堆的掩护,不时释放出一阵阵密如蛛网的箭雨,从侧面将叛军艨艟上的划桨手们一一射杀。没有足够的桨手作为发动机,船速立刻大受影响,使得叛军在和晋军的冲角对抗中完全处于下风。
“弟兄们,不要用冲角,用划刀,从侧面切割他们。”晋军将领见敌人动作迅速且骁勇善战,于是下令改变战术。
听到指令,晋军艨艟不再进行垂直转向,找寻敌人的侧面进行冲撞,而是设法把船体与敌方平行,贴近敌船舷交错擦过。当两船靠拢时,一排桨手立刻将手中木桨竖起,亮出船侧设置成排状的牛耳尖刀,活像鳄鱼狰狞的锯齿獠牙,向着对方成排的桨板张口咬了下去。
“喀喇喀喇。。”刺耳的木头断裂声在江面上回旋响动,听在人的耳中,仿佛恶鬼磨牙,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叛军艨艟的一排划桨齐声声断裂开来,船体顿时失去了动力,在翻涌的浪涛中随波逐流,好似风雨中无依无凭的落叶。其他船只也如法炮制,让叛军的艨艟彻底失效,再也无法行动自如,只能任人宰割。但见江面上木屑四散纷飞,与空中的水汽混合,形成了一片弥漫的尘埃,使周围的能见度迅速下降,仿佛给战场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巾。然而就在这片遮羞布掩盖的下面,却不停地传来凄惨的哀嚎,不停地飞溅起一片片殷红的血雾,犹如阎王殿里的地狱刑场。阴风怒号,魂飞魄离,令人心胆俱寒、不忍卒睹。
仗打到这个份上,弘徽已经没有能力阻挡晋军对自己座舰的最后总攻了。他颓然地望着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敌人,耳边任凭手下人喊破了喉咙,脸上却是一片迷茫、心中无计可施。那些敌舰仿佛就是正在进行围猎的掠食者,而自己这些已经丧失了动力的舰船就像受伤倒地的猎物,在疯狂进袭撕咬的食肉兽面前只能痛苦地哀嚎挣扎、坐以待毙。
说时迟那时快,弘徽忽然感觉到脚下座舰剧烈一晃,自己的身体立时失去平衡,扑的摔倒在甲板上。
一名亲兵小校跑过来把他扶起,叫道:“大人,敌舰正在撞击座船,咱们顶不住了,赶紧弃舰跑吧。”
“跑?四下里都是敌船,能逃到哪里去?”弘徽苦笑着回答。
“上岸去。现下要想活命只能上岸。这里离江心岛很近,可以泅水游过去,咱们船上还有很多兵,完全可以据岛死守,等待都督大人救援。”
一席话顿时点醒了弘徽,对。。自己还未到山穷水尽、必死无疑的地步。于是,他连忙抖擞精神,在亲兵的帮助下脱去了累赘的铠甲,然后带着从人一起跃入了江中。
江面上,由于那些叛军的巨舰大船外侧都包了层抗撞击的硬厚木板,而晋军的艨艟舰队已经将速度惯性使尽,因此为了撞沉敌舰,着实费了番心力。但这点问题难不倒这些常年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人精。过去,他们或为水匪,或为船镖,驾船操舟的技能可谓烂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