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面色一沉,冷然道:“谢大人,你要想清楚,树欲静而风不止,桓温可是一直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必要除去而后快。即便安石你明哲保身,就自信一定能躲过政敌的明枪暗箭吗?”
谢安笑道:“太尉大人,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无力担当您托付于我的重任,在下恐怕要让老大人失望了。”
陶侃斜睨了对方一眼,正色道:“庾亮自知失势,已经上书请辞宰相之职,不日就会批准。老夫已经奏请皇太后,圣上,决定由谢大人你来接替这个朝中第一重臣的职位。”
谢安摇头苦笑道:“在下既无宰相之才,也无宰相之量。太尉大人的推荐提携之恩,在下心领,但此事却万万不能,以免落个尸位素餐,导致将来龟玉毁椟的后果。”
陶侃脸色铁青:“谢大人,你的胃口还真是大啊。也罢,区区一个挂名的丞相,的确满足不了阁下。这样吧,荆州兵在平灭叛匪之后,需要调遣一部分人手负担江北防务。张华、吕岳都是老夫得力的部将,由他们来驻屯寿春,彭城等地,而谢玄那孩儿秉性忠直,深谋远虑,是可塑之才。老夫会举荐他担任建武将军,北府军大总管,由他节制江北的荆州兵。另外还会推荐阁下的兄弟谢石出任徐州和淮南的屯田使,把江北作为北府军的驻地,粮食,军饷和后备兵均可自行打理。这样的开价,谢大人觉得如何?”
“保家卫国,驱除敌虏,本就是我谢家的本份。”谢安站起施礼,诚恳道:“在下不会用此来进行交易,谢玄和谢石带北府军出防江北,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对于太尉大人的安排,我等则责无旁贷,必将尽忠保国,死而后已。”
陶侃送了口气,说道:“好,安石答允了老夫的要求,令我心中石头落地,老夫即便现在就死,也是无憾了。”
顿了顿,他又道:“桓温在老夫死后会接替我的位置,出镇荆州,你与他分庭抗礼。到时候他若相安无事,则一切太平,若要有任何图谋不轨,你麾下的精兵强将也可轻而易举地粉碎其谋逆举动。只是..老夫做了那么多让步,谢大人也该有所表示一下吧。”
谢安到:“太尉大人放心,安石会给您做个姿态,必不会辜负老大人期望。”
顿了顿,谢安又道:“启禀太尉,安石现有一事,不知大人是否已经听说。”
陶侃道:“是最近桓温招揽了一群魏国使臣的事情吧,如果那些人心向大晋,愿意弃暗投明报效朝廷,倒也是好事。但是,老夫听说那群使臣的来历不简单,他们背后站着当年祖逖将军组织的飞鸢尉。”
“太尉大人明鉴,此事并非传闻,实乃千真万确。”谢安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叠账册,“这些年,北魏国与我大晋互通往来,和朝中各界多有买卖受益。谢某早就留心此事,现已一一查明,这些生意大多由当年飞鸢尉的安插细作主持,而所得的金银,也大多被其贪污克扣了去。”
“哦?有这等事?”陶侃皱起了眉头,“那飞鸢尉真可谓神通广大,祖逖已经过逝多年,他们却不回大晋述职,而是逗留敌国,隐姓埋名潜伏其间,其动机实在令人疑窦丛生。”
谢安道:“在下已将心中隐忧和大人讲了,如何行事,请太尉定夺。”
陶侃阴下脸来,沉郁道:“祖逖当年名为收复,实则是想背叛大晋,另起炉灶建独立王国,此贼包藏祸心,异志不小,幸亏此人死的及时,否则危害不敢想象。而祖约是他的同胞弟弟,那苏峻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戍边大将,现在此二人都已造反作乱,不由得令人再次想起那些混迹于北方的飞鸢尉细作,不知他们在这当中起过什么作用。”
沉默片刻后,陶侃转头看向谢安,一字一顿道:“必须设法割断飞鸢尉和桓温之间的关系,否则的话,桓温早晚都会成为又一个苏峻、祖约。谢大人,老夫会把麾下最精悍的猎隼锐士借与阁下一用,至于该怎么做,谢大人想必已经胸有成竹了吧。”
谢安长揖道:“在下多谢太尉大人的信任和赏识,今后必会偿大人之所愿,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夜色已深,众宾客都已星散而去,当谢安的身影从边门处悄悄转出来的时候,躲在附近的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影连忙迎了上去。
“恩师。”那人忙不迭地开口道,“怎么样,那老儿是否像您想的那样,和桓温顶起牛来了?”
“等等,兴公,稍安勿躁。”谢安一把拉起孙绰,快步走到一个阴暗角落中,等陶府外的大门砰然关闭后,才低声笑道:“兴公啊,看来我这回失算了。”
“哦?”孙绰惊问道:“难道这姓陶的老儿依然对桓温亲如父子,他就不怕那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有朝一日对其反噬?”
“不,我全猜对了,但没想到他俩之间的嫌隙是那么深,几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可是这两人在人前还装得那么亲密无间,真会演戏啊。”谢安笑道,“一纸伪造的匿名告密信,就让二人之间顷刻间撕下了所有遮羞布,让那所谓的亲情荡然无存。我真是太胆小,太相信他俩之间的情谊了,要知道是这样,早就应该出手收拾桓温了。”
孙绰也笑道:“恩师料事如神,那陶侃位高权重,却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以及几个有勇无谋、无法托付后事的庸碌武将。他平日里太高傲,太自负,以至于那么长时间都没培养出一个继承人出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