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丫鬟回头抛来一个动人的媚眼,端着盘子和篮子一溜烟去了。
冯厨子也跟着呵呵大笑,但当那婀娜的倩影消失在黑暗中后,他满脸阳光般的笑容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到厨房里,坐在俎板旁边,伸手抓起一把剔骨尖刀,往磨刀石上蘸了点水,一下一下地磨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浓,但冯厨子依旧精神抖擞地磨刀霍霍,毫无困意。半个时辰后,他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清脆悦耳,随风而飘。声音传来的瞬时之间,他的磨刀动作也戛然而止,匆匆站起身,吹熄油灯,随即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寒冬腊月的夜晚本应一片静谧,耳边除了北风呼啸,再无一丝杂音。但布谷鸟的声音却依旧不间断地持续传来,似乎是被寒夜的冷风冻得瑟瑟发抖,因此不停哀嚎,给周围披上了一层怪异的氛围。
但冯厨子却是神色焦急,离开厨房后,急急忙忙地转上一条通幽小径,随即钻入园中花木深邃的树丛,走得虽然飞快,却是脚步轻盈,不发出一点声响。不一会儿,他骤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茂密叠嶂的枝叶间,现出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听到来人脚步声后,她霍地转过头来,霜冷的月光映照着那白皙的脸颊和海水般碧蓝的眸子。
冯厨子一见石梦瑶现身,立刻快走几步迎上前去,急促道:“石姑娘,我今日没有把腊肉挂出来,你不该冒着危险来找我。”
石梦瑶面色凄苦,摇摇头道:“冯大叔,我知道今天不应该让你为难,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方才你通过那盘子烤肉发来的讯息我都看到了,你认为它是真的吗?”
冯厨子从怀中掏出了那张字条,递到石梦瑶面前道:“丁公子满纸都是安慰你的温馨话语,拓拔王子在婆罗密文中也说明现在驻地和原计划都没有改变,最后他们又用一句太平无事一切正常的暗语密码做了总结,这一切的确匪夷所思。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怎肯能一切安好?这必定是安定人心的话语,并非实话。”
石梦瑶点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段时日来,先是谢安改了计划行程,江北前线的起义行动被迫取消,然后丁大哥被方士恶毒的预言中伤,惹得太后都千方百计地想要暗害他。冯大叔,你这两天来有没有打探到关于丁大哥的消息?”
冯厨子郑重道:“不瞒姑娘说,我白天出门买菜时还留心着呢,发现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什么‘一马失平川,两爻震日出’的奇异谶语,听上去来势汹汹,矛头直指丁公子。等到回来之后,府中下人们也都纷纷议论此事,都说太后绝不会放过丁公子,眼下只是因为他还身在京城外西大营,那里属于桓温的地界,只知军令不知皇命,因此不便轻举妄动。但丁公子已身为朝廷命官,不可能一直听宣不听调,等到将其调离军营之时,便是太后下手的绝佳时机。”
石梦瑶听得越发花容失色,喃喃道:“都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态势了,丁大哥跟阿寔哥哥为何还要给我们发送这平安无事的假消息,借幌子来欺骗我们?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们确实还不知情,对逼近的危险毫无察觉,另一个是他们已经洞悉了一切,但仍然迟疑着不肯离开,因为海陵城下的暴动计划有了突变,他们担心我无法再如愿去江北军营与其会合,因此继续在此逡巡,想要救我一起脱身逃走。以往他们不管如何笃定,发来的也只是尚能维持、不必挂怀的讯息,而此次情况如此紧急,发来的却是平安无事一帆风顺的信号,明显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想法和行动。”
石梦瑶一边说着,一边越发的忧形于色。她娥眉紧蹙,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提醒他们,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马上走,立刻离开这龙潭虎穴之地。”
她抽身要走,冯厨子闪身拦住道:“石姑娘,你要出府去找他们吗?”
看到石梦瑶点了点头,冯厨子却反对道:“不可。这样做太危险了。拓拔王子临走前曾反复叮咛,谢安已经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贸然逃跑,你就算能遛出教坊司,也很难逃脱他的魔掌。何况现在还牵扯到吕勇,张吉这一干人等,兹事体大,请恕在下无法答应。”
石梦瑶道:“冯叔叔不必紧张,我并非要逃跑,而是前去通知丁大哥等人,反正他们现在仍驻扎于郊外西大营,路径很好找。我进去后告诫丁大哥他们不要再以我为念,赶紧逃离建康,远走高飞。千万别为了我而无端丢掉性命。等通知完后,我还会秘密返回教坊司,就当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冯厨子仍旧摇头反对:“不,此事欠缺考虑,不能贸然行动。谢安部署在屋子里的眼线不会对你的行踪视而不见,即使暂时能瞒过他们溜出府去,过后不久也会被察觉,从而遭到追捕。再说,若仅是通知拓拔王子他们离开,用鸽信即可,何必还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亲身前往?”
石梦瑶道:“放心吧。这些天来,多亏了陈家二小姐、妙芸妹子仗义,为了让我能图个清静睡安稳觉,特意把碎月轩的奴才眼线们都支开了,只要我天亮前返回房间,那些人不会发现破绽。而丁大哥和阿寔哥哥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要劝动他们放弃救我,速速离去,仅靠一封短信是无法做到的。必须由我亲自前去,当面苦口婆心规劝才行。”
冯厨子见对方心志果决,又说出了很多道理,最后自己也无法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