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的土匪军阵中,也有一个人正凝目注视着魏军这边的动静。这人身形异常彪悍,鸱目虎吻,苍髯如戟,其中脸上一只金黄色的眼球空灵无神,既不会转也不会眨,竟赫然是一只假眼。
这人便是横行淮北到东海一带的山大王,大名鼎鼎的云龙寨寨主金眼鳄。此刻他明显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狂躁地拢了拢袖口,将手中火把甩给身边的亲随,转头对身边一个老者叫道:"段老头,你把我哄骗到这里来,却打又不打,走又不在,到底是何道理?"
那老人头顶秃发无毛,后脑垂着几条苍白的小辫子,长眉鹰鼻,目若寒星。当下他转头向右侧一指,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金寨主自己看看吧,卧榻之旁另有羁绊,那些人来历不明,又与前方车阵互成犄角,咱们两面受敌,如何能够轻举妄动?"
金眼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冷眼一瞧,随即讪笑道:"不过区区二十来个人,有什么好怕的?来历不明,两面夹击又怎样?终归是血肉之躯。我已经观察老半天了,他们在那个山包上呆了许久,就是不敢下来,可见早就被吓傻掉了。老子今天跟你一道,可是带来了整整一千人,下足了全部血本。千人一起,消灭那二十个孬种,比碾死二十只蚂蚁还要容易,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金寨主英雄盖世,有拔山扛鼎之能。"那老者淡淡说道,"老朽风烛残年,做什么事都谨慎过头,生怕有什么闪失,不比寨主有魄力。"
金眼鳄哈哈一笑,"想当年,段老爷子横行漠北辽东,也是条响当当的好汉。人总归有老的时候,不用这么糟践自己。"他回过身去,对一众部下傲然喝道:"把老子的镔铁钢叉取来,再点起二百健儿,随我杀上山去。用不了一刻钟,老子就会让那二十人的血染红整个山包。"
话音刚落,忽听阵中一人叫道,"大当家的,杀鸡焉用宰牛刀?小弟不才,愿率领那二百健卒前去攻山,不出一炷香工夫,就能将二十颗人头献于大当家座前。"
金眼鳄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结义兄弟张力彪,不禁大喜道:"好,五弟威风,士气可嘉。有你这句话,管保旗开得胜。来人,赐酒壮行。"
张力彪将一大碗烈酒一饮而尽,接着把碗往地上铿然一摔。跨马提刀,带着二百名喽啰发足疾奔,很快便冲到了右侧山包下。
山包不高,坡度也十分舒缓。张力彪抬头望去,只见上面黑沉沉并无动静。
"弟兄们,跟老子上啊。杀一个赏钱一贯,杀一双赏钱五贯,大当家最重义气,绝不食言。"张力彪狂呼乱吼,当先纵马向上冲去。
然而还没跑上几步,他胯下的坐骑突然长声哀鸣,接着马失前蹄,扑地摔瘫在地。张力彪被从马上掀翻下来,陡然双腿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扎了一下。他还未来得及喊疼,就听耳边传来一片哀嚎。
"哎呦,我的脚好痛!地上有尖刺,别往前挤,哎呦!原来是铁蒺藜,遍地都有,那些人设了陷阱,好卑鄙!"
喽啰们的惨叫咒骂声此起彼伏,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在头顶上猝然响起,仿佛山洪爆发。大家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块块巨石顺着山坡滚了下来,犹如流星坠地,急流奔泻,势不可挡。
在一片交织着的轰鸣和哀叫声中,十余枚巨石从山坡上一直翻滚着碾压到了山脚,锋利的石缝棱角上沾满了碎裂的肉末和摊摊鲜血。而土匪喽啰的尸体更是七零八落横陈一地,个个扭曲变形,令人目不忍睹。
张力彪忍痛将扎在腿上的铁蒺藜拔出,那上面带着倒钩,立时拉出一片血肉,伤口顷刻间变得一片糜烂。
"卑鄙,无耻!不敢跟老子真枪真刀,净使一堆下三滥的损招。"张力彪破口大骂了两句,回头又对后面的喽啰歇斯底里地狂叫:"弟兄们,他们一共才二十来人,阴招也都已使完了,不要怕,继续给老子冲,为冤死的兄弟报仇雪恨。"
他话音刚落,那二十余个敌人便倏然现出了身影,个个跨马持剑,如怒潮一般沿着山坡飞流而下。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诡异的瘦削身影,脸上疙疙瘩瘩凹凸有致,那丑陋不堪的模样仿佛是来自火山熔岩洞中的穴居魔,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箭!"蓦然间,那丑脸少年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呼啸。
二十余吧装好箭矢的弩弓迅捷握在了二十余只矫健的手中,随着一阵齐刷刷的霹雳弦惊,二十只尖锐的铁矢破空飞出,带起一阵刺耳的尖啸,顷刻间便扎进了二十名土匪的胸膛或脖颈要害。
第一轮射击过后,那二十人纷纷把弩弓上的把手拉起,再次上弦挂箭。原来他们使用的都是臂张弩,只要双手操即可,不用俯下身去脚踏腰拉,虽然臂张弩的射程与穿透力不如撅张弩,但上弦速度快,对付那些没有厚甲硬盾保护的轻装土匪,完全绰绰有余。
二十只利箭再次"咻咻"飞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漆黑的轨迹,随着一声声"嗤嗤"破空传出,再次有二十名倒霉蛋哼都未哼便瘫软倒地。
丑脸少年带领的二十人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四十支铁矢顷刻间要了四十个的性命,可谓箭无虚发。此刻他们已经收起弩弓,因为敌人近在咫尺,该换肉搏兵器上场了。侥幸未被箭射到的土匪并未逃离厄运,因为对方手中的利剑比刚才的弩弓更具杀伤力,也更加致命。
丑脸少年一马当先,冲入土匪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