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色风度,一个个如天人,绝不似凡间模样,年纪多只可二十余岁光景。前后侍女无数,尽皆韶丽非常,各有执事,自分行列。
但见:或提垆,或挥扇;或张盖,或带剑;或持节,或捧琴;或秉烛花,或挟图书;或列宝玩,或荷旌幛;或拥衾褥,或执巾帨;或奉盘,或擎如意;或举肴核,或陈屏障;或布几筵;或陈音乐。
虽然纷纭杂沓,仍自严肃整齐,只此一室之中,随从何止数百!读者定会说,写书的胡诌,这一间空房,能有多大,容得这几百人?
若一个个在这扇房门里走将进来,走也走他一两个更次,挤也要挤坍了。
可不管你信不信,这事还真就发生了,似乎整个房间形成了一个空间相仿。
可能有的读者大大曾看过《维摩经》,其上有这样的话:‘那维摩居士,止方丈之室,乃有诸天皆在室内,又容得十万八千狮子坐’,难道一丈之室只纳得下?这无非是法相神通,芥子纳须弥之神通。
今程宰一室有限,那光明境界无尽。
譬如一面镜子能有多大?内中也着了无尽物像。这只是个现象,所以容得数百个人,一时齐在面前,原不是从门里一个两个进来的。
闲话休絮,且表正事。
那三个美人内中一个更觉齐整些的,走到床边,玉手皓腕轻抬,在程宰身上抚摩不停,随即开莺声、吐燕语,微微笑道:
“果然睡熟了么?吾非郎君害怕了?我与郎君有夙缘,特来相就,不必见疑。且我已到此,万无再走的道理。
郎君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无人听见,何苦如此呢。不如快点起来,与我相见。”
程宰听罢,心里想道:”这等灵变,非是神仙,即是鬼怪。他若要摆布着我,我便不起来,这被头里岂是躲得过的?他既说是有夙缘,或许不会害我。我且起来见她……”
于是硬着头皮爬起身来,走下卧床,整一整衣襟,跪在地下道:“程宰下界愚夫,不知天人降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伏乞哀怜。”
美人急将纤纤玉手,一把拽将起来道:“你休惧怕,且与我同坐着。”
挽着程宰之手,双双南面坐下。
另两个美人,一个向西,一个向东,相对侍坐。
坐定,东西两美人道:“今夕之会,并非偶然,不要自生疑虑。”
说罢,即命侍女设酒进馔,品物珍美,程宰虽然见识不浅,但这也是生平目中所仅见之物。
在美人的软语劝说之下,刚刚拿起筷子,就觉得心胸顿爽。
美人又命取红玉莲花杯进酒。
杯形极大,可容酒一升。程宰素不善酌,竭力推辞不饮。美人笑道:“郎怕吃醉了么?此非人间之物所酝,不是吃了迷性的,多饮不妨。”
于是亲自抬手端起一杯酒送到他的手中。
程宰推辞不过,只得接过喝了,那酒味甘芳,却又爽滑清冽,毫不粘滞。
虽醴泉甘露的滋味有所不及。程宰觉得好吃,不觉一杯仰头饮尽。
美人又笑道:“郎君这次信了吗?”
一连又喝了数杯之后,三美人都陪着程宰喝了。程宰越吃越清爽,精神顿开,毫无醉意。每进一杯,侍女们八音齐奏,音调清和,令人有超凡遗世之想。
酒宴吃罢,东西二美人起身道:“夜已深了,请郎君与夫人就寝……”
两个美人说罢,站起身来随起身忙着摆设帷帐,叠被铺床,然后向南面坐的美人告退,其余侍女,一同随着消失而去。
眼前凡百具器,霎时不见。门户皆闭,又不知打从那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