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解放车一路颠簸,足足过了一个多钟头,才抵达了部队所在的山区。
“距离市区也太远了,还不通公交车!”
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看到这偏僻的山区,安妮的脸色不太好看。
窦援朝利索的从车厢里跳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安妮下来。
听到安妮的抱怨,忙陪着笑脸说道:“确实远了些,不过你放心,我听说这段山路很快就要修公路了,等修好了公路,就会有通往部队附近村子的长途客运车。”
而窦援朝所说的长途客运车,其实更像是小巴车,专门走省城周边县城的线路。
“很快?能有多快?再有一个星期我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到那时,我可怎么去上班?”
安妮没好气的低声吼了一句,不过当着外人,她到底给窦援朝留了面子,没有直接大声嚷嚷,更没有甩袖而去。
但当兵的,耳目聪明,炊事班的两个小战士虽然听不清这对小夫妻在说什么,但他们看到了安妮脸色不太好,且语气也不对。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吐了吐舌头:哟,二营长的家属似乎是个小辣椒啊,哈哈,而且看人家这细皮嫩肉、娇娇气气的模样,肯定不乐意在偏僻的山村生活啊。
听说这位嫂子还是大学生哩,会讲好几个国家的语言。
还曾经出过国,见过大世面。
像那位标榜文化人、城里人的一营当老师的杨嫂子,跟这位简直就没法比啊。
就是三营长指导员家的那位南方来的曲嫂子,也比不上这位安嫂子。
像二营长家属这样的时髦女性,真的跟他们的部队不太搭。
两个小战士眼神乱飞,却不敢乱说话,帮着把行李搬下来,就跟窦援朝夫妇告了别。
“放心吧,肯定会有办法的。”
没了外人,窦援朝对安妮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他装着疲惫的模样,叹气道,“虹虹,我知道,你跟我来部队,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办法总比困难多”
“哼!”
安妮一甩头,踩着小高跟皮鞋,哒哒哒的上了楼。
窦援朝分到的宿舍在二楼,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整栋宿舍都很新,楼道里的墙壁雪白,台阶都没有太多的磨损。
一层楼一共有四户人家,一共四层楼。整个家属区则有三栋这样的宿舍楼。
“哎哟,嫩是二营长的家属吧?”
安妮刚走到二楼,最里面的201房门便被打开了,探出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穿着白底蓝花的棉布短袖衬衣,齐耳短发,头上戴着黑色钢丝发箍,将前面的头发全都箍到了后面,看起来很是干练。
人不胖不瘦,皮肤微黑,看着就是这个时代极为普通的华国中年家庭妇女。
“我是窦援朝的爱人,我叫安霓虹。这位大嫂,您是?”
安妮停住脚步,态度算不得多么亲热,淡淡的问道。
“哦,俺家男人是一营四连的连长,俺叫牛翠花。”
牛翠花一张口就是明显的中原口音,乍听安妮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说什么“爱人”,她就有些不适应。
这时,窦援朝也吭哧吭哧的爬了上来,看到牛翠花,忙露出笑容,亲昵的对安妮说道,“这是高连长家的牛大嫂,跟咱们是邻居。老高和我是一个新兵连的,是我们的老大哥哪。”
安妮矜持的冲着牛翠花微微颔首,“牛大嫂,你好!”
“哎哎,好、好。”安妮这么正儿八经的问好,更让牛翠花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听到人家标准又洋气的普通话,牛翠花忽然觉得自己说家乡话有些土。
牛翠花没上过什么学,也不懂什么叫自惭形秽、相形见绌,但她就是觉得,站在安妮这样时髦、洋气又娇贵的人面前,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不敢大声说话。
明明她不是个怯懦的性子啊。
当初看到一营长家属和三营指导员家属的时候,那两位也都是城里人,平日里说话斯斯文文、咬文嚼字,可面对她们,牛翠花都没有低下过头来。
甚至有种隐隐想较劲儿的冲动:城里人咋了,不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饿了吃饭、困了睡觉吗。
她们这些农村军嫂虽然没文化、没见识,也不会说那些酸溜溜的词儿,可她们能干活,会种地,伺候男人、照顾孩子更是一把好手,可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强多了!
可为啥看到二营长家的这位时,她就忽然觉得抬不起头来了呢。
“援朝,哪个是咱们家?”
安妮跟牛翠花打过招呼,就不再跟她说话,直接没好气的问向窦援朝。
“哦,咱家是202,就在牛大嫂家隔壁。”
窦援朝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好吧,虽然他也不是很乐意跟牛大嫂这样的家庭妇女打交道,但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啊。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安妮还这般端着架子,爱答不理,明显就是看不起人家牛大嫂是农村人!
窦援朝心里不满,脸上却带着高兴的笑容,颠颠跑到门前,打开门锁,嘴里还不好意思的说,“刚分的房子,我还没有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虹虹啊,今天要不你先去招待所凑合一晚上?”
“连床都没有?”
安妮声音并不十分高,但任谁听了都知道,她非常不高兴。
“我、我这不是急着回去结婚嘛,领了钥匙,就进来看了一圈,家具啥的,根本没来得及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