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知回过神来,看一眼四周的屏风,轻声道:“时大人,慎言。”
时若闻默然。这四周屏风里的诸位大臣,都是帝国稳定的支柱,在这屏风后边的人,无论高矮胖瘦,都在一笔一笔地批出个大好河山。
屏风里大多是安静的,只有抖动纸张的声音,大概是在晾干墨迹,不过也会有几个大臣争论,辩的急了眼,气的一边大骂,一边恨恨地写着奏折。偌大的衡听宫,走在期间不免有空旷之感。
时若闻缓缓走着,目光在一幅幅图上扫过,心中有些懊恼,倘若自己有郑补那般过目不忘的本事,或者魏西云那般博闻强记,那这些图在以后办案时,真好比神助一般。走着走着,走到一扇白玉屏风前,
抬头看着那熟悉地名,不自觉放慢脚步。
低头沉思的燕北知险些撞到他,抬头看,那屏风上刻这西域都护府五个字。
燕北知笑着道:“时大人在西域多年,对这个应当是很熟悉的。”
时若闻摇摇头,神色平静,“倒不一定,西域风沙不比中原。或许昨天在这儿还有一座镇子,百姓安居乐业,明日风沙一到,或许就只剩下砂砾漫天了。”
燕北知啧舌,“如此可怕?”
时若闻笑了笑,“倒也不是处处如此。西域的百姓经验足的很,聚落成群时会看着四周地势来,曾经有位书生根据这些经验,写了一册《居西域详记》,很是有用。”
燕北知自然没读过,不过也有些钦佩神色,“那倒是对百姓很有利的,请问这位书生现在何处?”
时若闻笑了笑,刚想回答,屏风后却传来一个醇厚声音,替他答道:“书生寿尽无疾而终。”
这声音二人都知晓,燕北知一惊,连忙恭敬道:“下官竟不知郑大人在此。”
屏风推开来,是一个佩玉带穿锦袍的中年官员,肤色黝黑,像个老农,却又有股子书卷气,听着燕北知告罪,平静道:“无妨,我听着像是若闻的声音,一时好奇出来瞧瞧罢了。”
时若闻弯腰拱手,恭敬行礼,并不是那逢场作戏的官场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敬佩,他在西域都护府那么多年,最敬佩的不是威名赫赫的穆关陵,而是这位有素有“儒将”之称的尚书大人。
“郑大人,别来无恙。”
这中年官员正是当朝兵部尚书郑朔,官居一品,军功赫赫,当初在西域都护府时,时若闻做了他近十年的下属,两人是旧相识,也是老朋友。
郑朔见着时若闻恭敬行礼,无奈地笑了笑,指着他说道:“你倒是入乡随俗,见着我也没个笑。”
时若闻抬起头来,微笑道:“紫禁城不比乌垒城,礼重一些,郑大人又不是受不起。”
郑朔与他也算久别重逢,不过衡听宫也不是叙旧的地方,他指了指屏风里边,平静道:“你二人有事,我也有事。待到事了,再聊吧。”燕北知与时若闻二人随即拱手道别,郑朔点点头,转身合上屏风。时若闻瞥见里边的奏折不多,却有一支折断的笔落在地上。
燕北知起身后,一时竟有些激动神色。两人出了衡听宫后,燕北知急急问道:“时大人,你和郑大人是旧识?”
时若闻点点头,“在西域时,郑大人是都护,我是西域巡捕司的捕头。”
燕北知一拍头盔,“把这茬忘了,郑大人去北关前,做过都护的。”随即又问道:“那你一定知道,郑大人是不是会武功喽?”
时若闻好奇地看他一眼,“据我所知,郑大人是会些技击的本事,却算不得会武功,在西域那么多年,也没见郑大人出手过,不好说。”
燕北知有些失望,喃喃道:“我觉着还是会的。”
时若闻微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政道阁的方向,“边走边想吧,政道阁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