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剑阁的偏执在江湖上与七情谷对医道的狂热并称,后者多年来孜孜不倦,誓要破解先人所留二十七大难,而前者多年来更是勤勤恳恳,用手上的禅杖、戒刀、宝剑,削下一颗颗恶人头,附赠一段往生极乐的经书。
除恶务尽不是坏事,可想般若剑阁这般见一个杀一个,就着实太过令人胆寒了,最要紧是这群疯和尚真的杀得了你,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光明正大地寻你踪迹,再斩下你首级。
白清江挥手将手中长枪画个弧,袖袍无风自动,很是唬人。
这位弘忍和尚,以辈分论其实要低白清江一头,不过和尚出家,五根清净,自然也不理会这些。抛开这些世俗身份不讲,弘忍这些年来的名声比白清江要大得多,若是此时在此地开个盘口,白清江只怕要被好好嘲笑一番。
昔年弘忍初出山门,手中尚是一根铁铸的禅杖,那时他还没有受般若剑阁的伽蓝戒,却已经做出了许多伽蓝僧侣才有能力做到的事情。昔年有一场道义之辩,般若剑阁节节败退之际,弘忍破开闭口禅的戒,替般若剑阁赢下这漂亮的一仗,更隐约为般若剑阁其后数十年的武学定下基调。但那一场辩论之后,弘忍有感破戒之祸,嗔念不净,故而自断口舌,数年后再出山时,杀性更浓,甚至被有心人指摘为下一个关漠。
而白清江这么多年,也只是平平稳稳过了十五州大选,进到长安巡捕司,偶尔破案,时常发呆,有博闻多识的人知道他的名头,知道他一人一枪连破洛阳八大派而毫发不损,也知道他曾往塞北边关而去,却无人知晓这位巡捕司再寻常不过的捕快,实则曾与春雷卷榜首苏琼坐而论道。
弘忍细细感受着清净剑剑柄处传来的清凉,心湖平静,波澜不惊。
般若剑阁行事偏执,这么多年树敌无数,但无人能挫其锋锐,一来剑阁只杀当死之人,能入剑阁僧侣法眼的,大多都是沾满鲜血的,碧落楼将般若剑阁二十年间宰了的恶人和刑部那册《蠡蛊》做个比较,当中诸多重合,李阅川当初戏称其“为朝廷分忧,呕心沥血,可敬可叹。”
而另一个依仗,便是般若剑阁的武道,实在精湛纯粹的有些过分。当初百年之乱时,佛门方才初入中原,其中经义很快被乱世击打的分毫不剩,甚至有位大德高僧屡经挫折,无奈留下“遍地苦海”四字,从此遁世不出,祖庭白马寺都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直至菩提达摩观心经有所悟,定下禅宗才有所好转。而般若剑阁脱胎于禅宗,其中武功心法皆出自经书典籍,试想佛教乃当世大宗,其中经书道理与中原百家不分上下,其武学自然博大精深,尤其剑阁一代代杀伐下来,武功演变的路数,只怕像兵家胜过像佛家。
白清江屏息听着弘忍的呼吸法,心中了然。据碧落楼所记,般若剑阁的心法之中,戒、定、慧三学各有出彩之处,尤其是禅定之法,最是玄妙,以弘忍这般,应当至少达到了至静的境界,只差半步就入寂静忘
我。
白清江也不想占他便宜,平静问道:“弘忍,你是否有伤在身?”
弘忍没回答,倒是莫放空急切道:“弘忍大师被曲明海那厮暗算,右手中蛊,左臂中毒,功力大打折扣。”
白清江转头冷冷瞧他一眼,很是不悦,“没问你。”
莫放空也不恼怒,乖乖地闭上嘴,反正自己话也说出去了,还能收回来不成。
白清江转过头去,心中满是不悦,若是弘忍功力大打折扣,自己岂非胜之不武?一时间没了兴致,闷声道:“能打不?”
弘忍神色平静,换左手握剑,摊开右手,五指朝天,好让白清江看清自己伤势。
那只手掌满是老茧,指节粗糙,却难掩修长,是一只握剑的手。但掌心正中,却有一点细痕,洇出细微鲜血,若不细看,甚至发现不了。但顺着掌心向上看,却有一道古怪的绿色痕迹,沿着手腕直至手肘。
“啧啧啧,有点意思?”
白清江粗看一眼,便觉得棘手。以莫放空所言,这是蛊虫,而看弘忍伤势,这蛊虫分明是沿着他掌心经脉窜的。白清江自幼习武,对经脉穴道熟得很,看得出来那道绿色痕迹与手三阳三焦经几乎重合,若是任由那蛊虫窜下去,钻心而过,必死无疑。更何况手少阳三焦经是练剑之人比修的大脉,像弘忍这般剑术精湛之人,若是这儿受了限制,想来很是憋屈的。
白清江指节轻扣枪身,缓缓道:“你有伤在身,伤的还是这种地方,莫说我,若是莫放空这三人再与你纠缠一刻钟,只怕你也难对付。”
出家人不打诳语,弘忍点点头,并不反驳。
白清江继续道:“我自认武功还没差到你轻易就能胜过的地步,你觉得呢?”
弘忍点点头:这是自然,兵家隐脉只是隐脉,又不是废脉。
白清江斟酌片刻,提议道:“要不这样,你先疗伤,我们再打?”
莫放空忍不住了,若是弘忍胜了,自己姓名难保,急忙道:“巡捕司怎可如此行事,不妥不妥!”
白清江权当没听到,接着说道:“但是你若是要疗伤疗上几个时辰,那可不妥,我若是迟迟不归,只怕司里要派遣禁军来寻人的,到时候可就难办。所以我提议,你先和我三人回司里,正巧楚大夫在,待到伤好,我们再论其他,可好?”
他越说越兴奋,已经想到自己与伤势痊愈的弘忍大战时的场景。
而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