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族髓内的生机可以在骨断筋裂之时催发生机,使得白骨生肉芽,断筋续生机,然而兵解却是要用地风水火将灵族髓内的生机消磨耗尽,七七四十九天下来,不管是神族后裔还是凶神幼嗣,都能耗为天地间的一捧飞灰。
当年的凶神相柳一族在天地间肆意为恶,便是被天地审判为兵解之刑,若不是娲皇出手为其争得一线生机,怕是相柳一族将彻底被埋葬在历史的浩瀚尘埃之中。
柳白听柳相如此轻易地就说出‘受天兵解’四个字,脸色骤变,斥道:“阿相,你可知道受天兵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道行成灰,万劫不复!你是天地间唯一的相柳,是相柳一族仅存于世间的希望。若是你这般轻易地就承受了兵解,对得起圣人娲皇的瞒天之恩?”
柳相从未见过柳白如此凶悍的模样,当下便被吓了一跳,心中梗着的那口气却不容他低头认错,“阿白,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就应当好好惜命!”柳白竖着眉斥责。
见柳相那低眉顺眼的小模样甚是可怜,于心不忍,她将语气放柔和下来,苦口婆心道:“阿白,生死有命,难道你还没能参透吗?若是我不幸应劫,你最应当做的不是替我复仇,而是代我看好幽都,不要辜负了娲皇的厚望,等待下一任娲皇后裔出世,然后替我护佑于她、庇佑于她,而非逞一时意气,真要到了在地风水火之下兵解成灰时,就算悔意牵肠也来不及了!”
柳相梗着脖子反驳,“生死有命,生死有命,你就会说生死有命!可是难道你忘了婆婆与土伯会面时,土伯有感于土艮之死,说过什么话?土伯说,灵族渡劫便是与天争命!若是渡得过劫数,便是从老天爷手里争到了久长的性命与道行,若是渡不过,一切成灰,连从头开始的机会都不再有。”
“你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渡过这劫数,为何还要拖拖拉拉?直接取了那褚图南的性命,你这劫数自然破掉,到时候你我一起回幽都,去忘川的源头戏水,去望乡台上看从凡人抛入幽冥的莲花,去三生石上看记载人命之数的活话本儿……不好么?”
说到动情之处,柳相竟然被生生气得打了一个嗝。
柳白苦涩地笑着,她一边拍打着柳相的后背替柳白顺气,一边说,“婆婆说凶神一族成长起来很慢,我当时并不觉得,现在看来,你确实要天真许多。”
“阿相,我要渡的是情劫,是天下灵族闻之色变的大劫。天帝七女渡过,天帝的外甥女渡过,青丘狐族的女君渡过……她们为什么不直接斩了那让她们心动起孽缘的人,而是亲自尝遍有情众生的悲欢离合,将结果交于上天?”
柳相顺着柳白的话仔细一想,小眼睛眯了起来,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啊……情劫的劫种不在那令人心动起孽缘的人身上,而是在渡劫之人的心里。”
柳白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认真地同柳相说,“劫种在这里,而不是在褚图南身上。”
“要渡过情劫,需要斩去的是我心头的劫种,斩去我对他的爱慕,而不是斩了他的性命。只要劫种不灭,那就算褚图南身死转世,那他留在我心中的影子依旧会折磨我。就算没有了褚图南,还会有褚图东、褚图西、褚图北出现,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助我?”
“劫种若是在褚图南身上,你便要杀了褚图南,可若是劫种在我心里,你是不是还要为了助我渡劫而剜了我的心?阿相,这情劫哪是那么容易渡过的,天帝之女都需要在情劫中肝肠寸断,求死难得,我又怎能逃得过?”
“就算要杀褚图南,那也需要等我真正放下他,忘却他,然后再杀了他!唯有洒脱放下,这劫数才算真的破了,你看那住在天河畔的织女牛郎,对着东去不绝的滚滚天河水参了多少年的‘情劫’,可还不是无法顺利度过,年年岁岁都要见上一面,然后留给彼此三百六十四天的回忆折磨?若是织女能够参的透情劫,就不用苦天地间的雀儿每年七月七上天搭桥了。”
柳相似懂非懂,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了,“那织女渡了千百年都未能渡的过情劫,婆婆说留给你的时间仅剩下人世间的九个月,你真有把握渡过?”
柳白轻轻哼了一声,枕着手臂靠在残破的山神雕塑上,“怎么,你不信我?”
“褚图南伤我何止一次,就算有再多的情意爱慕,也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无几了。”
“我与他同住一檐下三年,曽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却薄情寡义,因为算命瞎子的一句荒唐话就把我打入地牢幽囚,十分情意去三分。”
“孟隐娘设计害我,用我的灵蛇之躯为他泡酒,让我亲眼目睹了他与孟隐娘的一.夜云.雨呼应,心痛欲绝之时,仅存的七分情意再去三分。”
“所幸婆婆为我讨来了六妙泥偶续命,我回来亲自试验他对我是否有悔,他却用三尺青峰亲手洞穿了我的心,剩下的四分情意再去三分,留下不过一分情意,与路上擦肩而过的陌路人相差无二,我又有什么渡不过的?如今在红尘间流连,不过是想要在劫波渡尽之前以牙还牙,戏弄他一番,找他讨些债罢了!”
柳相盯着柳白的面庞,沉声问,“当真?”
“当真!”
柳白拍了拍袖子上沾着的茅草叶,蛇尾轻轻一卷便站了起来,她一边整理衣角一边问柳相,“阿相,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故人在这万丈红尘中,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