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一怒,心境已然破了。阎春雨只管踩着凌乱的步法,仗剑斜劈而下。
青光拖曳,剑势凶狠无双,一溜儿冰花却在黑袍人头顶两尺左右戛然而止。剑锋所及,一小块鱼鳞甲带着金光,凭空挡住去路。
“叮——”
尖锐、倒牙的金属撞击声带着回音儿,震得人两耳生疼、嗡嗡直响。
一招尚未用尽,就见金光铺展,大片甲胄在他剑下勾勒成型。
阎春雨眼前一花,倏忽间,黑袍人如泡影幻灭。站立人前的,赫然是破马张飞、怒不可遏的石阙。
只这片刻,老爷子披盔戴甲,浴血归来,眼神凶得像是要吃人。
阎春雨心神一凛,收剑急退。
“怎么是你?”阎小楼亦是大惊失色,一边紧着往前赶,一边高声道,“石前辈,是误会!”
“哼哼哼哼。”吭气般连笑了四声,石阙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频频点头道,“好,好!好计谋,好手段!居然连我也诓骗过了。”
对着阎春雨,咬牙切齿吐出这一番话来,石阙恨不得生啖其肉。
当下也不废话,眼中杀机一闪,一叠符纸即飞出袖口,“嗖嗖嗖”围成一圈。而后双手掐诀,猝然发动。
霎时间,天降光雨,方圆三丈之内一片辉煌,晃得人睁不开眼。
阎小楼才搭了个边,只觉得天上下的是刀子,打在身上又冰又疼。
与此同时,深陷其中的阎春雨就在他面前,被刺目的白光彻底吞噬。
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强光之下,生理性泪水夺眶而出。阎小楼心无所念,大脑一片空白。
另一边,石阙雷霆之怒未减,喝了声“魔头,受死!”,一道掌心雷便朝他扔了过来。
电光闪烁,一路“噼啪”作响。
阎小楼无意识地转头、侧身,刚好将右臂送到雷火之下。
“呲”地一下,碎布随着血肉四处飞溅,短兵脱手,嘡啷一声掉落在地。
少年一个激灵,矮身拾起匕首,就着去势往前一滚,猫着腰,朝十步之外的石阙猛冲过去。
刚抬腿,一阵钻心的疼痛陡然传来。
阎小楼惨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倒栽葱。
偷眼一瞧,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臂被炸得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断做两截,往内侧支出一块棱角分明的小包,焦糊的肉香时不时往他鼻子里钻。
疼!真的是太疼了。
不光是胳膊,全身上下都突突直跳,就没有不疼的地方。直磨得他眼前阵阵发黑,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衣服裤子全透了。
正是举步维艰之时,第二道掌心雷紧随而至。
疼得找不北的阎小楼一屁股蹾在地上,凭借风声,反手持着匕首,胡乱往前格挡了一下。
“咔嚓!”
纯钢匕首猝然崩裂,几段碎片擦过小臂、脸颊,往身后飞射而去。轻微的骨裂声中,左手哆哆嗦嗦痉挛不断,已然不听使唤。
到了这个份上,石阙竟还是不肯放过。耍起掌心雷就跟玩似的,轻易又赏了他两道。
半残的阎小楼避无可避,索性护住后脑勺,一头倒了下去。
前一道雷火贴着他肋下砸到地上,溅起一圈大大小小的土坷垃。后一道雷火不偏不倚,在他腹部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肠子肚子登时暴露在外。
几番折腾下来,阎小楼虽然没了人样,毕竟没有直接伤到要害。留着口气儿,瘫在地上抖如筛糠。
石阙夹着张符纸,缓步走到他跟前,冷声道:“那魔头现在何处?”
阎小楼蜷成一团,恍惚听见有人在说些什么,牙齿“咔嗒咔嗒”磕了几下,可着要紧的,气若游丝道:“石、石前辈,我们被、幻象所迷,并非、并非——”拉长了一口气,他竭尽全力道,“有意伤你。”
石阙眯起眼睛,恨声道:“事已至此,还要这般巧言令色?当真是死不悔改!”
指尖微动,正要了结了他,一副有力的臂膀突然自身后将他箍住,渗着寒意的凶器随即横在颈间。
胸口被贯穿,身上密密麻麻全是血洞的阎春雨贴在他耳边,如鬼魅一般轻声道:“石前辈,此间幻阵着实厉害。不管你看见了什么,都不是真的。我们与那魔头无涉。”
石阙纵横数十年,千光万刃阵下凶魂近百,从无失手。
他不曾想过阎春雨还能逃得一命,加之灵识受限,无从施展。一时不察,竟马失前蹄,叫他钻了空子。
老爷子生性耿直,轴得很,尽管受制于人,也绝不做奴颜婢膝之态,破口大骂道:“妖物,休要颠倒黑白,拿那丫头的不经之谈搪塞于我。”
“要杀便杀!少耍花样。”
他们这行人,属石阙修为最高。要对付那魔头,全仗着他出力,阎春雨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误会自相残杀。只是,这一时半会的,想他回心转意只怕也难。
阎春雨将剑尖往里收了收,确保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在瞬间抹了他的脖子,然后才皱着眉,招呼道:“阎小楼!”
少年应声动了动,哼哼唧唧地窝在那儿,委实爬不起来。
阎春雨没有痛感,从他那边,只感觉到了千万分的不痛快。心下虽然焦躁难安,眉心的烙印却稳得很。由此看来,阎小楼应无性命之忧。
稍稍安下心来,他终于有机会重新审视当今处境。
什么祭台、黑袍人、天一门门众,根本就是镜花水月。来来去去,都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