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之远心情尚好,没有被高绝的杀人目光给吓走,兀自挤眼笑道:“那天离开道观的时候,段少是不是把你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啊?小弟我别的本事只能算是略有小成,但我的耳功却着实是大大有成,为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能听到一些关键的字句。”
高绝再次看向廖之远的脸,冷漠地说:“谁管你听见了什么,我困了,你要说话去别的屋里说。”
廖之远那一双山猫一样明亮的大眼同样回视高绝,左边的脸上笑出一个酒窝,道:“小弟我第三样比别人厉害的本事,就是我的洞察力之强堪称‘厂卫第一’。之前在山道上,我看出段少对那位道姑打扮的何小姐很感兴趣,我就说了让段少把她带回家养大,过几年做一房小妾。当时你们对我的想法嗤之以鼻,可仅仅数日之后,段少就深陷情网不能自拔,还没回家问一问段母的意见,就正式向何小姐下了聘礼,高兄你来评一评,我是不是金口直断?可是这一次,以洞察力最强著称的小弟我也有些看糊涂了……难道那个小女孩竟有那样大的魅力?难道说如今陷进去的不止段少一个人?”
高绝的浓眉皱成两道墨峰,眯眼问:“山猫,你究竟想说什么?”
廖之远收起戏谑的笑意,斜眼看着高绝的黑脸,凉凉地说:“老高,其实你的心事比段少的心事更好猜,因为你没心事的时候只有一种表情,而你生出了心事的时候,你的脸上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细微表情。就在刚刚我说出‘何小姐’三个字的时候,你的眼瞳微不可察地骤然缩小了一些,眼皮也有一些轻微的跳动。而且,记得上一次我们几人在道观谈到关于何小姐的话题时,你还是一脸很不耐烦的神情,说什么‘我没兴趣知道别人的事情’。前两天,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何小姐的事,敢问高兄你是不是依然没兴趣知道别人的事呢?”
高绝冷着脸不说话,紧靠着他的廖之远能感觉到他的肌肉正呈现紧绷状态,出的答案。廖之远叹口气,突然问:“听说当年高家和凌家定亲的时候,高兄你未过门的妻子并不是现在的这位高嫂子凌妙祺,对不对?”
高绝冷冷地瞟了廖之远一眼,不明白廖之远正说着关于何当归的话题,怎么又会突然拐到自己的家事上来。
廖之远继续说道:“我听别人说,你的岳丈凌老爷从前娶了两房妻子,彼此之间不分大小以姐妹相称,一房是李氏,一房是何氏。李氏生二小姐凌妙祺,何氏生大小姐凌妙春和三小姐凌妙艺。”
高绝的脸色蓦然一沉,冷然道:“谁跟你说的这些,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廖副将,你管的也太宽了!”
廖之远不回答他的问题,用脚尖从地上掂起一个酒坛,抱在怀里扯开封纸“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把酒坛扔给高绝,豪迈地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一起喝个痛快吧!”
高绝把酒坛接在手中却没有喝,愣愣地望着窗外的白色沙滩,不知想到了什么。
廖之远徐徐道:“我听说,高兄你家下聘礼定下的是凌家大小姐凌妙春。我又听说,高兄你和凌大小姐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等着高兄从云南办完一趟长差回了京城,得到临行前圣上许诺的从五品武略将军的军职和圣旨赐婚的荣耀,就上门迎娶那凌大小姐。可我还听说……就在高兄你回京之前,凌大小姐与其母何氏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高凌两家亲事本来应该就此作罢,但凌老爷还是十分想要招揽高兄你这位乘龙快婿,于是他和高老爷商量着把亲事的人选改为凌二小姐凌妙祺。”
高绝听的脸色阴沉得就像下雨之前乌云密布的天,他捧起酒坛又是一通倒灌狂饮,一半浇在嘴里一般浇在头上脸上衣领上,还边喝边呛得咳嗽,把他自己弄得狼狈不已。
廖之远摇着头叹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没有一句告别的话突然就阴阳相隔了,这还不算是最坑人的。最坑人的地方是,凌家和高家达成了默契,一齐对外隐瞒了凌大小姐的死讯,而高兄你从云南回京之后,也对凌大小姐的死毫不知情。”
高绝按照惯例把空坛子扔出窗户,把自己扔到卧榻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咳嗽连连。
“每次去凌府找心上人的时候,凌老爷就会亲自接待你,然后告诉你因为婚期将至,按照旧俗新郎官和新娘是不能够再见面的,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对新娘的名声很不好。其实这番说辞是有漏洞的,本来精明如你,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但是你早已经把凌老爷当成了自己的岳丈,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说的话。”
廖之远也躺在高绝身边,盯着房梁上的一个蛛网上的小蜘蛛看了半晌,突然他吸了一口气对着那蛛网徐徐一吹,把远处的蛛网连同小蜘蛛一起吹落地上。江湖上的很多高手都能把经络中的真气打出体外,甚至能在打斗中的攻守两端形成实质性的剑气或气墙。
单看廖之远露的这一手也不算惊世骇俗,但是真正骇人的一幕出现了,落到地上的蛛网和蜘蛛整个都挂着一层冰霜,它们先是“啪啪啪”地碎成了一圈冰渣,再是消弭作一阵浓白的雾气,等雾气散去后再往青石地面上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在八品以上军衔的厂卫将军中,廖之远的功夫仅只排在十名开外,闻名天下、让世人谈之色变的铁血厂卫,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看着平时绝对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