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静欢呼一声,捧起汤碗喝了一大口,圆圆的脸盛满幸福,仿佛一个包足了馅的白嫩包子。呜哇!鸡汤……在她小的时候也曾喝过一回,那回是小舅舅娶新媳妇儿,娘带着她去吃喜酒,得了一大碗黄灿灿香喷喷的鸡汤,娘还捞上来一只鸡腿,把上面的肉撕下来给她沾酱油吃。
真珠和何当归笑吟吟地看着她,又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扑哧”笑出声,最后又同时放声大笑。真静的小嘴不离汤碗,睁着一双满是好奇的眼,滴溜溜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真珠终于忍不住上前,握着何当归的手,把她细细打量一番,皱着眉笑道:“天下间,竟真有妹妹这样钟天地灵秀的女子,今儿我方见识到了。往日,听戏文里唱‘淮安水边多佳人,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还以为不过是文学家的杜撰想象。今儿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见到过妹妹这样的佳人,文人墨客才比照着写出那些诗句。”
何当归也望着真珠,露齿一笑:“这两天,常听见真静把姐姐挂在嘴上,就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拜见姐姐,现在终于遂了心愿。而且一见之下,方知道姐姐也不是寻常人物,可以用‘东山窈窕娘,幽梦恼襄王’形容才算恰当。”
真珠笑弯了腰:“在妹妹面前,谁还好意思提起自己长什么样?好了好了,你我一见如故,不需这些繁文缛节的客套,走,咱们搬东西去。”说着拉起何当归就往门外走,笑道,“那碗鸡汤虽然掺了不少白开水,但对你的虚寒之体来说,还是嫌浓嫌腻了,并不合你喝。可你又不是一尊泥塑的雕像,也是要吃东西的。”
何当归走到院外,才发现那里堆了一座小山样的东西,其中有水果、米袋、干柴、木炭、炭炉、小暖炉,以及一些锅碗瓢勺、灯烛皂角的用具,她由衷地感激道:“姐姐真是雪中送炭,不瞒你说,我还真是饿极了,刚刚还打算生着吃点野菜呢。”
真珠搬起炭炉往屋里走,口中道:“刚才我怕吵到了你们休息,就让人在院外把车上东西卸下来,如今只好咱们自己动手搬进去了。大米有二十五六斤,柴和炭有两百多斤,反正天气已大大放晴了,柴和炭过两天再慢慢往里搬吧。小暖炉你先拿进去,放在床头上煨一煨,你们这间屋子快赶上冰窖了。”
何当归听话地把小暖炉抬进去,而真珠这边已经利索地搬了第三趟了,这回她端进来一个厚布包着的红瓦罐,笑道:“我们山东那边有句俗语,‘米汤面汤,都是俺穷人的参汤’,这罐儿米汤对你再好不过。先前听真静说过,你也是个极通医理的,知道你定不会嫌它寒酸,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去厨房煮了一罐子。来,快点趁热喝吧,喝了能发一发汗,散一散寒气。”
何当归立时心头一暖,比刚才得了那碗鸡汤时不知开心多少倍,当下谢过,接过瓦罐揭开盖子,米汁和红糖汁的香气融在一起,蒸腾腾地像一团雾气,吹到她冷冰冰的面颊上,蒸出了一片粉晕。何当归倒出满满一碗,埋头喝了小半碗,才抬头冲真静笑道:“喂,等喝完了你那一碗,你也来尝尝这个,绝不会比你那碗的味道差。”
真静的眼睛弯成一对月牙,点头说:“就是就是,我大师姐的手艺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她啊,常常在师父院里的小厨房做韭菜饼啊,炒面筋啊,小奶糕啊,还有焖鸟蛋啊……嗯,对了,还有一回做了辣南瓜藤和煎豆腐,然后放在瓦罐里,有时候是拿油纸包着,等到上晨课的时候带给我当零食。我吃了之后,连着五六天还能想起那个味儿来呢!你不知道,我娘已经是我们村里最巧的媳妇了,可论起做饭的手艺也比不上大师姐的一半儿的一半儿的一半儿!”
真珠又来回搬了几趟东西,笑道:“你这只小馋猫,嘴馋也就算了,还是个碎碎念的婆婆嘴。将来等你嫁了人,倒可以转行儿做个媒婆,定能把那提亲之人吹得天花乱坠的。统共我也就给你做过不到十次零食,什么叫‘常常’啊?”真静一吐舌头,闭嘴低头喝汤。
真珠理着床上堆的东西,蹙眉叹道:“除了柴和炭,旁的都拿进来了,只是有一桩——我竟忘了你们这里的窗户是四面透风的,窗纸和浆糊得等到明天才能找了送来。今天夜里,你们就先用几条长凳、几件道袍临时架一个的小屏风,将就着睡上一晚吧。千万不要不当回事,睡觉的时候吹了这峰顶子上的夜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她又指了一小堆红果和青梨,笑道:“今天早上,我的腿还没迈进山门,真静就扑上来找我‘告状’,说灵堂上的那些芒果香瓜的,都被真韦她们几个小妮子给卷走了。我寻思着,反正那些东西也只是摆着好看,从南方运过来又放了许多天,未必中吃,你且莫与她们一般见识。这些是我昨晚下山去兔儿镇上买回来的,鲜甜多.汁,开胃健脾的,你喝完汤来尝一个。”
何当归眯眼笑道:“姐姐这般贴心周到,难怪真静总说你像她的娘亲。怎么办?现在连我也忍不住这样想了。”
真珠失笑:“你的嘴也抹了糖了?话说回来,我与真静都是圆圆的丸子脸,论起来还真的有几分相似,可你是荷瓣小脸,下巴尖尖的,一定是随了你母亲吧?”
何当归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