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工作队原本是一百多人的队伍,除了政工人员为主的干部队以及女兵为主的卫生队、宣传队,另外还附加了第一支队司令部特意派给他们的一个武装步兵连,也就是孙浙担任三排长的武装一连。今天凌晨刚刚遭到突袭时,全队尚能保持比较完整的队形撤走,但随着日伪军的蜂拥而至,队伍逐渐被打散。工作队蒋队长紧急关头下令将队伍一分为三:步兵连的三个排分别掩护干部队、宣传队和卫生队分散撤退,目标仍是向东。按照当地向导的点拨,大家约定到二十几里开外的一个集镇:彭家店汇合。
孙浙的三排负责掩护的就是章月萍任队长的卫生队。卫生队十四人,除了章月萍和两名男医生,其余均为女卫生兵。刚才被日军捉走了一名女兵,眼下还剩十三人。之所以在工作队内配置了这个卫生队,目的也是准备到开展工作的地区为缺医少药的当地百姓诊疗,借以增强人们对新四军的认同和好感,有利于进一步发动群众。同样,编制了九名(六女三男)新四军文工团员和战地服务团成员的宣传队,用意也在于此。
从茅山根据地出发前,第一支队的团首长特别召见了武装步兵一连的连长、指导员以及包括孙浙在内的三名排长一起吃饭,席间反复告诫他们:运河工作队成员均是新四军的优秀干部资源,特别是医务女兵和文艺女兵,堪称是整个支队的宝贝。一连的官兵宁可自己掉脑袋,也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团首长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不料今天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工作队就遭遇了重创!分散之前业已掌握的:干部队二十人当中牺牲三人,另有数人不同程度负伤;宣传队有两人受伤;卫生队三人受轻伤,但却有一名女卫生兵落入了日军的魔掌——就在神枪手孙浙的射程之内。
年轻的新四军排长五内俱焚、欲哭无泪。
但打过残酷的淞沪会战的孙浙,还是努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此时此刻,在这片随处都有日伪军出没的地带,任何慌乱以及慌不择路,都会给这支小队伍带来灭顶之灾。刚才,孙浙派出的那名尖兵,就是试图去前方的那个小村子寻找新四军的驻军——村子方向曾经一度传来清晰的隆隆炮声,或许意味着附近有新四军的当地部队在抵抗作战。
然而,尖兵摸回来的结果却让孙浙大失所望。
疲惫不堪的副排长报上了全排迄今为止的伤亡数字:阵亡八人,挂彩五人,其中一人伤势较重。幸亏卫生分队就近在咫尺,正在对伤兵进行包扎处理。
瓢泼的雨势几乎让每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这片缺少遮蔽的稀疏小树林,即便在眼下的八月盛夏季节,也根本无法成为带着伤兵和女兵的队伍长时间栖息隐蔽的依靠——进村还是不进村?
侦查的尖兵汇报说,村内似乎没有遭到洗劫的迹象;可正因为没有遭到洗劫,才存在着日伪军突然扫荡这个小村子的巨大风险。
怎么办?!
“这么大的雨,伤兵的伤口浸了水会严重感染,”卫生队长章月萍走过来抓住孙浙的一只胳膊,急切地说“女兵的身上也都湿透了,冷得直哆嗦,这么傻呆在林子里是不行的。你作为指挥官赶紧拿主意!”
章月萍的语气很严厉,脸上的表情也罩着一层寒霜,孙浙明白,医生大姐还在为他刚才优柔寡断未能射杀落入日军魔爪的女兵而怨恨。
“前面那个小村子肯定进不得!”年轻的新四军排长终于下决心地说:“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四面都是旷野,一旦被日本人围住了,就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局面,想跑都跑不掉。”
“你愿意当乌龟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扯上我们!”章月萍越发恼火了,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孙浙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用的“瓮中捉鳖”有些不当,特别是当着这么多的女同胞。可他同时对这位大城市来的女医生产生了几分不悦——都到了生死关头了,这个拿手术刀的女人还在计较无关紧要的东西!
“出发,从小村子外围绕过去,继续向彭家店方向赶路!”新四军排长不无恼火地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