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的塔身四分五裂,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雕像,依稀仿佛是仙女飞天的模样,却是少脑袋的少脑袋缺胳膊的缺胳膊,只能依稀遐想一下当年高塔完整之时的精致优美。
罗关只是随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而后便选定了脚下一块略为平整的白玉地面,从怀中掏出了一些东西——空白的令旗,墨斗,朱砂,红线,以及一柄比寻常匕首还要小上一圈的七星宝剑,就这样布置了起来,忙忙碌碌了半晌,竟仿佛是在地面上凭空画出了一个法坛。
罗关盘膝坐在了法坛的正中,取出了一张清心符小心地压在了心口之处,而后取了一滴精血滴在了手中铜镜之上,随即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铜镜往自己的前方一抛,那铜镜上升了一段距离之后,仿佛虚空之中有一只手捏住了镜钮,于是那铜镜微微一颤,居然就那样定在了半空之中,镜面下斜,照着罗关身前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一个个只有圆滚滚的头颅,并且上面眼睛嘴巴全是黝黑空洞的鬼物挤挤挨挨地从虚空之中现出了身形,竟是变得让凡人肉眼可见,而随着形体的渐渐明晰,那一处的冤鬼幽魂似乎也察觉到了大难来临,猛地挣扎了起来,仿佛是想从那铜镜的映照之下逃开。
那铜镜却是纹丝不动,那一道镜光更是仿佛直接扎根在这地面之上一样,甚至从地下拉扯出来了更多潜藏着的冤鬼幽魂。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镜中玄虚,尔等归乡……”一根细细的血线牵连着罗关掐着咒诀的指尖与那面铜镜,而随着他持续地念诵着咒语,那条血线越来越清晰明了,红中带黑,粗细与分布在罗关身旁起护卫之责的红线相差不大,而那些被铜镜定住的冤鬼幽魂,也渐渐平息了挣扎,继而争先恐后地往那镜子之中钻去,仿佛那镜子里面便是这些鬼物重新投胎转世的希望。
而那根血线的色泽渐渐地由红转黑,最后成就了乌金一般的色泽,在单乌的眼中,竟是越来越像自己曾经用过的天罗丝了。
——单乌正藏身在那残破的白玉塔身之后,他兜了极大的一个圈,方才在罗关专心致志地施法的时候,找到了靠近的机会。
“这又是什么手段?”单乌透过塔身上的裂缝,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他的身上也飘散着一层黑烟,却不是什么鬼物秽气,而是从阎罗王那儿学会的隐匿之术,眼下这阴气森森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正是合用。
那条变得乌黑发亮的血线开始在罗关的指尖勾勒出了一面令旗的形状,开始只是一个边缘纤细似乎随时都会断开的三角,而后仿佛有人执笔在那边缘之上不断地加重着色泽,并且画出了旗子的锯齿边缘,直到这个时候单乌才看出来,原来并不是那组成三角形的那一根细线在膨胀舒展,而是那根牵连在铜镜之上的血线,正源源不断生长延长,填充进这个三角的范围之中。
“这是在织旗子?”单乌心中有所猜测,而他此时也感觉到了周围那些冤鬼幽魂们的不安与烦躁,并且这种不安与那一面铜镜有关。
那面铜镜的光芒照射到的区域似乎又宽广了些,那些鬼物进入镜面辐照的范围之后虽然会变得乖顺,但是四面八方那些正在身不由己地被拖拽进铜镜辐照范围的鬼物之中仍有恐慌的情绪传递开来,有一些冤鬼似乎是慌不择路地四处乱串,甚至包括单乌身边的那些,很有一些鬼物就那样直直地穿过了单乌的身体,弄得他只觉得体内有一阵阵阴寒之气,冷得让人麻木,不过好在文先生赏下的那枚辟邪符仍在兢兢业业地散发这温暖的光芒,将单乌从被冻僵致死的边缘一次次地拉了回来。
单乌只能默默调动着自己右手之中的灵力漩涡,意图抵抗一二,而他这个时候也已经发现,头顶上的天空似乎又黑了一些,明明没有云彩,但偏偏就是什么光亮都看不到。
——似乎是整片荒草地的冤鬼幽魂都在往罗关的那面铜镜之下汇聚。
“他还能撑得住么?”单乌明明期待着的是罗关的自作自受好让自己能捡个现成便宜,然而现在感受到了那些阴寒刺骨的鬼气之后,竟不由自主地也为罗关捏了把汗,不知道万一那面铜镜出了什么岔子,这么多的鬼物究竟是会四散离开呢,还是顺便就将呆在这里的两个活物都给解决了?
……
就在单乌在鬼气的压迫之下瑟缩得如同风中烛火一般的时候,罗关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嘴唇已成青紫,连冷汗都冒不出来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或许都是冰渣子,甚至连自己的脑袋似乎都要被滚滚而来的鬼气给侵蚀了,周围布下的那些单薄的防御根本抵挡不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鬼气,而每一次被鬼气侵蚀到全身僵硬的时候,罗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成了一具被鬼物附身了的行尸走肉。
罗关甚至想到了九幽噬魂大法中,那种据说是让完全无法修真之人,借助鬼气突破境界成就阴鬼之身的方法——那样他便不会再惧怕这阴寒之气——幸亏心口那张清心符仍在发挥作用,使得罗关还能记得那样做的后果,方才咬牙挺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罗关低估了这片荒草地中鬼物的数量。
“死地逢生,现在是死地,挺过去便是生路!”罗关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这样说道。
铜镜的边缘有些微微得颤抖,在周围的鬼哭之声中,发出轻声的呜咽,然而罗关已经顾及不到这些,他只能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