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比单乌概念中的鲛人要大得多的骨架,甚至比上方的这尊雕像还要巨大一些。
这副骨架已经被拆成了几截,堆叠在一起,成为了这尊雕像结结实实的底座,单乌也是发现了最中心之处被挤压的那些上肢的骨骼以及头骨之后,才发现这骨架并不是他先前以为的鲸鱼龙蛇之类——这些海洋里的庞大动物在前来蓬莱的一路上,他也看到了不少。
“这个庙是修建在一个祭坛之上的,整个祭坛都被镇压在了这座雕像之下。”单乌已经弄明白了其中关窍,“祭坛的风格看起来挺独特的,或许是属于鲛人们的存在——这大概就是能够驯服鲛人们的关键所在了吧。”
“拿住人家的祖宗来威胁并圈养么?”黎凰嗤了一声,“不过,听你的描述,这些人既然做得如此过分,那么鲛人们应当不会就这么认命了吧……会有热闹可以看吗?”
“难说,这庙宇存在的时间都这么久了,也没见那些鲛人们有什么成功的反抗啊。”单乌回答,他想到了同舟圈养的那些怪物——不管开始的时候多么不情愿多么的满心憎恨,最后还不是对同舟表示了臣服?留下的那些曾经生而为人的痕迹之中,并不乏对于同舟的敬仰向往,甚至是感激之意。
就在单乌研究那雕像下方祭坛的时候,庙宇之中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这些身体强壮的汉子在站定之后,同时大喝了一声,并对着当中那雕像叩拜了下去,那么多人同时异口同声,竟连这座山崖都为此而颤抖了起来。
单乌的手里也被分配到了一炷清香,于是他也随着其他人的动作,举着香微微垂头弯腰,也算是对那尊雕像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只是雕像那张与玉阳子似是而非的脸,着实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繁琐而考究的祭祀活动仍在进行,有一位身着长袍的老者站到了雕像下方念诵着一篇奇念完后那一卷纸张便被投入了雕像下方的香烛火焰之中,继而有人举着种种奇形怪状的如珊瑚如海草的法器在那雕像的前方做着种种意义不明的动作,说是施法单乌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动静,说是舞蹈那也未免太过僵硬难看,那些人的口中甚至还咕噜咕噜地发着意义不明的音,听起来仿佛是鱼在海底吐泡泡异样。
“哦我看出来了,是在表演当初鲛人被制服的过程。”黎凰到底比单乌的心思细腻一些,茫然之后居然真给她看出来了一些意思,“很久很久以前有鲛人想要侵入海岛统御人类,结果有一个高人从天而降,拿住了对方的厉害祖宗,镇压在这山崖之上,然后还跟这些鲛人们立下了主奴契约,而后那位高人便飘然远离……”
“你真厉害。”完全没看出这些人的动作之中有故事存在的单乌只能这样赞叹道,“不过说真的,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怎么?”黎凰也来了兴致——单乌想不明白的事情,背后一定都会有些什么。
“这些人其实就处在蓬莱那三座浮山的下面,抬头就能看到那些高人们的存在,而他们自己本身更是玉阳子的家族后人,也就是说,他们对于修真一事,应当并不陌生才是……可是为何他们眼下这些祭祀的表现,里面同样有这么多无意义的繁琐的举动?这场面看起来竟与我们那片大陆之上,那些求神拜佛的愚昧村民并无两样呢。”
“也许只是习惯不容更改?”黎凰只能给出这么个毫无说服力的回答。
而在这个时候,那雕像下方的表演也终于到了尾声,几乎是在那表演完结,所有人做出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单乌听到了庙宇之外,那些海浪拍击在岩石峭壁上的声音突然就高涨了起来。
“时辰已至!”那站在雕像下方的长袍人大吼了一声,于是所有人三跪九叩的大礼,继而纷纷起身,而这庙宇大殿的两侧,突然就凹陷下去了两条环形的走道,表面都是光滑的青石,通往下方靠近海水的悬崖峭壁。
那些一身短打的壮汉立即分作两队,顺着那两条走道步了下去。
“想要观礼的话还请走这边。”那管事之人对单乌示意,而后带着他绕过了雕像,进入了这大殿后方的一个小门之中。
门后一道围墙,之后居然是个小小的花圃,走上几步便是悬崖。
这悬崖上方以白玉珊瑚修建了一座几乎完全延生到悬崖之外的观浪亭,观浪亭中安置着一个巨大的绞盘,下方悬挂着一个小小的轿厢,周围等待着一些上身赤裸的汉子,此时正对着单乌等人躬身行礼。
单乌带着黎凰走进了那座观浪亭,放眼望去,明月映照之下,那一片原本色泽就很是幽深的海面,此刻更是漆黑如墨色一般,不断翻滚着如同沸腾一般的浪花,折射出一些破碎的亮光,不知的月光还是那些鲛人的鳞片。
那些鲛人们也已经开始浮出水面,虽然眼下肉眼能看到的还只是惊鸿一现的巨大的鱼尾。
“下降一些,可以看得更清楚。”那管事之人邀请道,并带着单乌与黎凰顺着观浪亭边上的小楼梯,下去了轿厢之中。
虽然以单乌的视觉来说,根本不存在所谓无法看清的可能,但是他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了下去。
那几个上身赤裸的汉子们开始干活,绞盘被推得嘎吱嘎吱作响,两人一猫所在的轿厢开始缓缓下降。
轿厢的四周是固定位置用的黑铁结构,不过黑铁之中似乎混杂了一些别的金属,于这海边潮湿的空气之中竟不显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