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从不认为自己能骗过嬴政,而方才嬴政的反应也说明,他什么都清楚。李斯和阴阳家私自查探苍龙七宿,他都知道。
他顺着她的话敲打了李斯,又给阴阳家提了个醒,谁才是天下之主。
嬴政起身,一步步走过来,王冠上的珠帘随着他的步子轻轻颤动:“名家为你取名玲珑倒是很适合你。”
“你知朕推行焚书令心意已决,甚至连长子都可以贬去上郡,所以你顺着朕的意思,提出从儒家开始推行焚书令,借机让朕知道李斯心怀不轨。最后以自身为要挟,让朕放过儒家弟子。”
玲珑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愈发没底,她被嬴政看得透透的,而她却完全看不懂嬴政。
她确实是故意的,不过她不是知道他心意已决。她是知道前世焚书也是从儒家开始,一把大火烧了藏。提起《易经》引他怀疑李斯确实是故意的。
不过他说的要挟是什么意思?
嬴政低头看着她:“朕可以放过儒家弟子,也可以让人送惠道回名家。但是,你得为朕办一件事。”
她很果断:“是。”
这已经是她能争取的最好的结果。
嬴政倒是有些意外她的果决,他本以为她会替张良那几人求情:“你猜得没错,你确实和那个秘密有关系,所以你母亲才会拼命送你走。朕不会杀你。”
玲珑有点懵,她猜测什么了?她的身世还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实在是有点惊讶,所以一时忘了眼前这人是千古一帝,抬头问:“您说什么?”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就想打死自己,急忙低下头:“臣女,臣女方才没太听明白,您再说一次……”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语调生硬地一转,一句陈述句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弱弱的问句,而且微弱得听不清。
然后,她更想打死自己了。她第一次见嬴政光顾着伤心了,刚才又只想着救人。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到紧张。
嬴政看着地上的人,耳朵都憋红了,害怕又硬撑着的样子……
只是个小丫头罢了,他又想,到底也是他的晚辈:“平身吧,日后无人就唤朕皇伯父。”
“是……”玲珑脑子里嗡的一声,对这个转折有点反应不过来。
陛下难道是因为她刚才突然把他这门亲戚搬出来吓唬李斯,所以才说她要挟他?
嬴政原以为她是知道她和苍龙七宿有关,所以笃定他不会杀她,因此拿她自己作为要挟,让他放过儒家弟子。
现在看来……
“你不如还是改个名字?”嬴政看着她一脸苦思冥想的样子,有点忍不住。
刚刚才卯足劲站起来的玲珑又懵逼了,陛下刚才不是还夸她名字好吗?
嬴政转过身去,压着声音:“你姓嬴,是帝国的郡主,与叛逆分子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玲珑看了他一眼,应声道:“是。”
陛下应该是在说她方才说她是张良的妻子。可是这时她突然想,她还会见到他么?
“他从来没有找过你,而且身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陪着。”
“年少时确有议过一门亲事。”
那个青梅竹马是他之前的未婚妻?玲珑走了神,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知道他会平安,就放心了。嬴政又开始和她说话,玲珑回神,不再继续深想。
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过三个月,三年,或者更久。
嬴政当天就派人送惠道回家,和去上郡的扶苏同行。玲珑和子虚到城北送他们,顺便把这些天编好的《辩经》交给了惠道。惠道很聪明,她也没什么可以教他了。不过他哇哇哭着不肯走,于是子虚点了他的睡穴。
扶苏站在马车下对她作揖道:“玲珑妹妹,当年父皇去小叔家里作客,宓婶待我极好。你我因为宓婶的忌日相会,也算是天意。经此一别,我去上郡,你和父皇去东巡,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侄子交给我,你放心吧。”
玲珑对扶苏的感觉很是复杂,一开始她只是同情他的命运,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他待她却是真心实意地好。如今这一别,也许他会和历史上一样自杀。
扶苏方才告诉她,她从一生下来就被预言和苍龙七宿有关系。她母亲不愿意她陷入危险,于是让人带着她逃走,自己自戕了,才保守住这个秘密。没想到大半年前其中一个知情人因为另一桩案子泄露了她还活着的事。并且还知道婆婆带走了皇家秘药花颜改。
扶苏也是看了那张药方才确信她就是他的堂妹。他希望她能平安一世,所以不曾告诉陛下。
玲珑道:“兄长不必挂念,我也有一句话想嘱咐兄长。蒙将军在上郡,想必皇伯父也能放心兄长过去。兄长一定要保重自己,皇伯父总是挂念你的。”
希望他不要仅仅看见遗诏就自杀。
扶苏看着她,眼中似有动容,似乎终于明白,嬴政让他去上郡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秋日大祭那场阴谋他提前做了防备,所以他那位好弟弟没有成功。
他郑重点头,又看着子婴道:“子婴兄长,今后父皇还有堂妹,还要劳烦你多加看顾。”
玲珑震惊,子婴?谁?
她往旁边一看,就见子虚那张和扶苏完全不一样的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
扶苏笑了笑:“我多虑了,三月前温蕴夫人过世后,你还是选择留下来......”
子婴转身就骑马走了。
扶苏对她笑了一下:“妹妹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