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挂天边,夜风吹动着柏树肩上的积雪簌簌地落了下来,几只乌鸦落在了青砖楼的屋顶。
九台路13号,吉长总商会的院子里,汽车已经发动起来,龙四海在查看着轮胎。
青砖楼的三楼会客厅中,卢世堃、纳兰松寒、骆霜晨将唐聚五围在当中。
唐聚五面色仍些苍白,唇边的胡须倔强地抖动,手中拿着玻璃酒杯,沉重地说:“卢会长、纳兰兄,长春一行,我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大恩不言谢,你们多珍重。东三省沦陷以来,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我在辽西的队伍也需要我,不能再耽搁了,你们也别留我了,留下我,拖累了你们,况且你们也是在战场,这是隐蔽的战场,少帅知道也会欣慰的。”
卢世堃目光深邃地看着身体虚弱的唐聚五说:“甲洲兄,你是英雄,大英雄,你的声名早让我景仰,能与你相识在这样的时机,是我此生之幸。既然你归心似箭,我就不再挽留,但有一句,我虽在鬼巢,却有一颗报国之心,包括甫年,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让陆黎保护你出城吧,一路多珍重。”
纳兰举起左手,看了看断了的无名指,微笑着说:“唐司令,今夜一别,不识何时才能再会。我这断指,非是只让您信我不是出卖民族的败类,也是在时刻警醒我,像您一样,心系家国,誓与倭寇抗争到底。”
“卢兄,纳兰兄,小陆兄弟,我以前也许真的不理解,现在我都懂了。我听到你们除掉了‘菊之剑’机关长井上龟岩,大闹满铁仓库,杀了苟存七阅,火烧扶余集团部落……听着解恨,过瘾。你们做的和于芷山、王之佑做的不一样。别看他于芷山没有把我交给日本人,王之佑救了我一命,我就是不能原谅他们,他们身居高位,却卖主求荣,我看不起他们,软骨头,奴才相。”唐聚五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但却不减坚毅的英雄本色。
骆霜晨这几年的长春经历,让他逐渐了解了纳兰,了解了卢世堃,他知道这是一个黑暗的战场。唐聚五走的和于芷山、王之佑、熙洽他们不同的道路,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他多么渴望能像他那样驰骋沙场,可是就在今天他知道了,谜一样的纳兰,谜一样的卢世堃,都在做着不同于汉奸们的事情,他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样走下去了。
“来,我们共同饮下这杯酒,但愿我们早日打碎黑暗,驱逐倭寇。”卢世堃举起了酒杯。
四人干了杯中的白酒,时不宜迟,安排唐聚五上车。
纳兰看了一眼骆霜晨,说:“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您放心吧,三哥。”
四个人下了楼了。
楼门口,展天雄带着唐聚五的警卫钱铁梅、丁二斗、孟庆隐、王锁柱已等候在汽车旁。
“请上车吧,唐司令。”骆霜晨拉开了后车门。
唐聚五看了看紧闭后备箱,一愣,看了看车后座,他明白了,再次转身与卢世堃、纳兰握手告别,钻进了汽车。
钱铁梅坐上了驾驶位,骆霜晨坐在后面,丁二斗、孟庆隐、王锁柱也上了汽车。
卢世堃从车窗外对骆霜晨说:“寒生,早去早回,我和颂绵在家等你。”
骆霜晨在车里点了点头:“爸爸,您放心吧。”
龙四海也想要挤上车,骆霜晨制止了他:“四海,帮着三爷把古董店的事安排好。”
龙四海有些舍不得,点头应允。
展天雄命人打开院门,汽车驶出了吉长总商会的大院,驶上了九台路。v手机端/
此时的新京城,已是夜里十时。昏黄的路灯形成一条灯带,本是如此唯美的夜色,然而,街边不时过去的一队队巡逻的关东军、满洲国兵,让这春城的夜景显得那样诡谲。汽车驶上了大同大街,径向南门外驶去。
此时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平时,禁卫巡防旅的一个营和关东军的一个小队守在这里。
可今天不同,巡防旅大约出动了三个营的人,关东军也得有一个中队的人在这里,还有警察也来了,两个二米长的松木路障横在城门口。
“站住!都这个点了,谁的车呀?站住!”一个伪兵斜背步枪,抬手阻止了骆霜晨的汽车。
钱铁梅不由得双手在方向盘上抓紧了一下:“陆哥,有那么多的人在检查?”
“没事,钱兄弟,停车,我对付他们。”骆霜晨低声对其他人说,“你们都不要动,我下车看看情况。没事,好对付。”
骆霜晨下了车,手中甩着二人夺,慢条斯理,把呢子大衣的领口收了收。
“这位兄弟不认识我吧?让你们当头儿的过来。”
那个伪兵一看这位爷的风度,也知道不是善茬:“这位爷,天都这个时候,您还出城?有证件没有?就我们队长来,也得是有证件才行啊?”
“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你们最大的官过来,就说我是警察厅的陆黎。”骆霜晨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用二人夺点了点他的胸口。
“二驴子?什么情况?”这时一个营长走了过来,身后的那队警察却没有动。
骆霜晨泰然自若,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了那个营长:“警察厅,有要事出城。”
那个瘦瘦的营长显然很知趣,他看这个台汽车就知道,车主人非富即贵。
他把证件一看,表情严肃,立正敬礼:“陆副厅长,正好罗厅长也在,请稍等。”
骆霜晨心中一惊,罗维显?他怎么也在?出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