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臂自然下垂, 手心搭在左膝盖上, 微微用力抓了抓,楚谣收回看向谢从琰的目光, 又低下头。
她想, 应是她会错意了。
世家为何总是强调联姻, 因为“血缘”这两个字真的非常神奇。
谢从琰从未变过, 她当他是亲舅舅时, 一切都可以接受, 甚至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爱护。
可一旦知道他与她毫无血缘关系,且还对她有心,他的所作所为,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她对谢从琰产生了偏见。
但这并不能完全归责自己。不只是血缘的问题,还有他突然被揭露出的复杂背景。当一个自以为知根知底的亲人, 突然变得面目全非,怎能再让她去信赖?
楚谣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伤了他的心, 她想道歉,却说不出口。
又用力抓了抓膝盖, 感受一下痛楚。
这条腿, 这近十二年遭的罪,是谢从琰带给她的, 尽管他是无心,但的确是他带来的。
她不会去恨谢从琰, 但让她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从来也不是个多大度的人。
她相信日子久了自己会淡忘, 会和他慢慢修复关系,但现在的她心里还拧巴着,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而谢从琰站在她面前,垂目看着她紧抓膝盖的手,腹中剩下的怨气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当然我也有错,不该还将你当成小孩子一样看管的那么严实,往后不会了。”
“小舅舅拿回去吧。”楚谣撑着扶手站起身,并不准备收下这些契约,她不会管也懒得管,她爹知道以后绝对会让她还回去,她爹整日忙着朝政,又没有正妻,家中不乱全靠谢从琰,“我们三个姓楚的,都是当甩手掌柜当惯了的,还得劳烦小舅舅多费些心思。再说爹正为我议亲,我即将出嫁,拿也拿不了两天。”
她绕过谢从琰往外走。
谢从琰在她背后道:“知道你会生气,我仍有句话提醒你。”
楚谣顿住脚步,转过头:“小舅舅请说。”
“寇凛不适合你。”谢从琰犹豫着道,“你嫁个世家子,背后有姐夫和我,你在夫家想怎样都行。可你嫁给寇凛,往后唯有自求多福。”
楚谣并不生气,这是实话。
若是几年前永平伯世子没有死,她真嫁过去,即使她将七出之条全给折腾一遍,已经没落的永平伯府照样得供着她。
但寇凛就不一样了,她所能倚仗的只是他的喜爱,失去这份喜爱,她的下场将会很惨。
可她不会去考虑这些,和因噎废食没区别。
楚谣随口道:“我倒是想嫁,爹已经说了,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也别想嫁给寇大人。”
谢从琰冷笑道:“怎么会,几日前我就知道寇凛将暗卫调走,应是确定你没有危险。我将此事告诉了姐夫,寇凛提出要来贴身保护你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楚谣愣了愣,默默不语,转脸走出偏厅。
春桃迎上来扶住她,回到住处时,还没进院子就听守门的家仆道:“小姐,刚才少爷过来找您,您不在,少爷去了后花园。”
“哥又回来了?”楚谣不奇怪楚箫回来,如今寇凛不在衙门,衙门里正闹内讧,也没人管着他。只是他平时过来,倘若自己不在,他会在她房间里等着,今日跑后花园做什么?“少爷是一个人?”
家仆道:“回小姐,少爷还带着一个侍女。”
楚谣诧异:“侍女?”
家仆也露出奇怪的表情:“是的小姐,是一个挺漂亮的侍女。”
楚谣好奇的很,小时候,她和楚箫身边都是仆婢成群,嬷嬷侍女分个好几等,自从楚箫开始晕血,她跟着反应之后,两人怕被发现,身边几乎不留人。
她好歹还有一个春桃前后使唤着,楚箫院子里只有几个守门的,平时他出府去书院,才准侍女进房打扫。
故而两人的自理能力都很强,尤其哥哥,虽然浑了点,却没有一丁点贵公子的架子,除了血之外,脏累百无禁忌。
楚谣思忖片刻,决定过去看看。
春桃提议:“刚下过雨,园子里路滑,不如奴婢去将少爷请过来吧?”
“我过去。”
楚谣被她扶着从游廊走到后花园,却见门口站有几个家仆守着,一见她就抱拳:“小姐,少爷正在亭子里作画,嘱咐我们谁都不许打扰,您进去可以,春桃姑娘不行。”
作画?作个鬼的画。
楚谣心中已知是怎么一回事,吩咐春桃留在外,独自扶着腿穿过拱门拐入后花园子里。
远远瞧见凉亭里楚箫笔挺而立,和椅子上坐着的侍女有说有笑。虽然只能看到侍女的侧影,瞧那翘起二郎腿的坐姿,绝对是虞清无疑。
虞清察觉有人,微笑转头,跳出亭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楚谣面前扶住她:“小心肝儿,这石子路滑的很,你可小心着。”
楚谣看的挪不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虞清穿女装,桃红色的袄裙一穿,侍女的双环髻一绾,描眉涂脂精心打扮过后,只看模样,还是挺美的。不过不能细看,吃药加在海上作战风吹日晒,皮肤颇为粗糙。
她这一专注,脚下一滑险些真摔了,虞清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轻松不费力。尔后大步流星的往亭子里走,还对楚箫抱怨:“这裙子穿着真给我难受死。”
楚箫面色讪讪,简直没眼看:“我说你能注意点吗,你这样子谁看不出来你是男扮女装?”哎,不对,楚箫转了转脑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