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侯府。
专责内院的总管张德福站在侯府中厅的厅堂里满脸心焦肉疼,趁着抬臂抹汗掩着袖子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张鹤龄,顿时咽了咽喉咙,要是为劳什子的豆沙糖糕丢有了饭碗,那也忒冤枉了。府里做糕点的厨子被赶出去俩,还剩一个正在给宫里来的御厨帮忙,要是再做不出侯爷说的那个味儿,不仅立马滚蛋连他都要受牵连。
张德福心里七上八下,一直对着外面张望,盼着御厨赶紧把东西给端上来解侯爷的嘴馋。张鹤龄瞟了眼哆里哆嗦的张德福,完全没了耐心,不就是吃个豆沙糖糕,有这么费劲。那些厨子做出来的能看是能看,就是味道连臭丫头给的一星半点都比上,连这么简单粗糙的东西都做不出还想在侯府混饭吃!
“人呢!宫里的御厨什么时候如此惫懒,竟让本侯等这么久!”张鹤龄一拍桌子站起来,拿起茶碗就要砸。
“侯爷!”张总管抹了把汗,忙从门外接过小厮托盘,将荷花玉露翡翠盘放到了张鹤龄面前,上面放着莹白如雪的豆沙糖糕,豆沙馅的深红若隐若现,仿若荷叶掩映下的点点粉莲。
张鹤龄拿过张德福奉上的象牙筷,舒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夹起一个雪团扔进嘴里,然后嚼了嚼,勉强咽了下去。张德福看他神色还算正常,想着这回味儿是对了,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去——突然啪地一声,张德福一个激灵。
张鹤龄运着气站起来,气急败坏道:“一群废物,让宫里的厨子滚回去吧!早知这么麻烦,不如直接去找臭丫头!”突然想到这个主意,他竟然笑了下,怪自己早没想到。
张鹤龄抬腿出了厅堂,后边张德福唉声叹气地追了上去,“侯爷,侯爷且慢,皇后娘娘有命,让您好生在家休养。”
“长姐让我养病又不是面壁思过,本侯的病早好了。你少啰嗦,赶快备车,本侯要去威远镖局!”刚走两步又退回来,心情愉悦地吩咐:“对了,多备些礼,我要去看臭丫头,怎么说我们也是共患难的交情。”
这位主子说风就是雨,张德福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听这话里的意思,是要亲自去镖局送礼,还要看望位姑娘,这可就大大的不妥了。先不说那威远镖局与寿宁侯府地位悬殊,这明目张胆地给人家姑娘送东西,实在是……张德福斟酌着开口,“侯爷,这似乎不合礼数,再者,侯府与威远镖局也素无来往。”
张鹤龄的好心情被人泼了冷水正要发作,但很快还算灵光的脑袋有了反应。他的确跟威远镖局没什么交情,臭丫头的哥哥顾孟飞向来跟小兴王志趣相投,他这样贸然凑上去,脸面上的确不好看,何况以什么理由前去拜访?
真是有点为难,张鹤龄左思右想:九环坞的案子结了快半个月,虽说没抓到人,但皇上下诏应天府继续清剿,又申斥了牟泰,威远镖局在这件事上毫发无伤还得感谢他勉为其难肯和小兴王共同出力。这样算的话,倒应该是威远镖局上门答谢,自己更不能去。可是,那日在朝堂上,小兴王说威远镖局为了拖住九环坞贼寇,在没得到展风信号的情况下阻止了锦衣卫动手抓人,这也可以说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危,而且臭丫头帮了自己又救了展风,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想了半天,终于拿定了主意,他决定找个牵线搭桥的人,这差事非展风莫属。
……
晌午过后,威远镖局的后宅倒是一片安宁。
秀阁楼上,顾芊芊在房中无聊地摆弄连环锁,隔着半开的窗户能听见宋青舟在跟瑶儿、芳儿套近乎,惹得两个丫头笑语连连。宋青舟看起来斯斯文文端得一副儒雅公子模样,实则脸皮厚得很,明摆着不受待见,还死赖着不走。
顾芊芊郁闷地翻个白眼,这人堵在外面,她倒不好出去了。刚才他来相邀一起去街上逛集市,被她一口回绝了。大哥说,宋青舟心眼不好,让她离远点。虽然大哥平日不靠谱,但看人还有几分准,顾芊芊也觉得宋青舟为人不真诚。他来镖局的那天和大家见面,那副热络圆滑的样子怎么看都像口蜜腹剑的小人,还有那一声声‘表妹’叫得人头皮发麻,他俩可没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
“姐姐,快点下来!”葶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芊芊连忙起身推开了窗户。
“二娘不是罚你天天帮她在小菜园种菜,你怎么跑出来了?”她趴在窗边问。
葶葶得意一笑,“我娘出去了,她不在我当然自由了~锦哥哥答应带我出门放风,姐姐去不去?”
芊芊使劲点点头,“当然要去,还是你有办法能说动季锦帮忙,我这就下来!”
顾芊芊兴冲冲跑下来就看见在一边候着的宋青舟,笑容立时凝在脸上,干巴巴地问:“表哥你还在啊?”
宋青舟半点不觉被怠慢,讨好地往前凑凑,摇扇笑道:“若非久候,怎能等到表妹出来。”芊芊最烦这种公子哥做派,勉强扯着嘴角点点头,转身拉起葶葶就走,正想问她去哪儿,只听身后的人又道:“听说姑父有令,已将你二人禁足,我们还是一道去的好,免得我管不住嘴。”
从秀阁出来沿着回廊走过水阁,家里的园子里绿意茵茵,池塘里的粉荷花苞待开,芊芊忽然觉得时间过得挺快,从春寒料峭的雨夜一下子就到现在晚春将尽,眼看着初夏就要来了。她随手扯了片树梢的叶子,皱眉瞥了眼身后,宋青舟正心情不错地跟葶葶聊家常,过去这些日子的事,事无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