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到五月初五端午,家里忙着准备过节的东西,正院厨房和专管镖局吃喝的伙房忙得热火冲天,光是包粽子用的粽叶、糯米、红枣就采买了好几十斤,更别说还有雄黄酒、驱百病悬挂的菖蒲和艾草。镖局讲就中正人和,更信奉民间风俗,大小节礼从不敢马虎。
快要过节了,街上比往日要热闹,顾芊芊想找葶葶一起出门,没想到脚刚迈进西小院,就听见二娘在唠叨,说葶葶成天胡作非为没有女儿家的样子。顾芊芊向来很有眼色,人家母女的矛盾何必凑上去掺合,于是赶紧缩回脚,小跑着离开了西小院。正巧刚走过水塘的回廊,便看见平日负责洒扫的周妈、李妈只在东院那边张望了一下,又提着水桶和扫帚走了。
顾芊芊抿嘴笑了笑,看来是有人在。
东院很大,进了垂花拱门左右游廊连着两间厢房是常小刀和季锦的房间,中间隔了一道穿堂连着练功的院子,里面的左右两间是顾孟飞和周一钊住的地方。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家里从不惯养尊处优的臭毛病,没有丫鬟没有小厮,只定期有人帮他们洒扫罢了。所以即使顾孟飞再fēng_liú,想跟丫头来个红袖添香,那也绝对不可能。不过镖局上下都知道,周一钊但凡在东院便不喜被人打扰,打扫房间、院子只能在他不在的时候。
顾芊芊轻步进去,看见周一钊静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擦拭他的盘龙铁棍,似乎陷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他是那种骨子里透着冷静和坚毅的人,做事专注认真,看着那挺拔的腰背和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为什么,芊芊总觉得好似有无形的重担压在钊哥肩上,他不曾放松过,从来都是一板一眼,平日里对人话不多,脸上也没太多表情,根本看不出是喜是悲。比起大哥凡事不上心,钊哥活得太累。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吧。”周一钊手上动作不停,连头也未抬,只听脚步声便知道是芊芊。
“钊哥,你怎么一个人待着,外面可热闹了。”顾芊芊笑着在他身边坐下,至少此刻想陪他一会儿,让他看着不那么孤单。
“这两日就出镖,总要做些准备。”
“不等过完五月初五就走吗?”她问,见周一钊点头,不免觉得他辛苦,“钊哥,你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周一钊神色松了松,眼中带了笑。他摸着芊芊的头,道:“我没事,倒是你,听义父说,你把柳公子给吓病了?”
“不是我……”柳家不曾说什么,是她爹听说那位柳公子从正觉寺回去后就病了,便猜到里面有问题,一查便知。顾芊芊想辩驳,但看到周一钊的神情,只好道:“我只是让葶葶戴上脸谱面具吓吓他,谁知道他这样不经事。反正我又不想嫁人。”
“女孩子家总要嫁人,不然你还想做什么,一辈子留在镖局?镖局这一行,时刻都要担着别人的身家性命,你好好的,过相夫教子的日子才是正理。”
“原来钊哥和爹想得一样。”顾芊芊并未把周一钊这番苦口婆心放在心上,“就算要嫁人,我也不将就。再说,待在镖局有什么不好?”
周一钊笑着摇头,“傻丫头,你不懂。”他想,这等刀头舔血的买卖,芊芊不懂最好,也实在不需要懂,要说个中滋味,只有走镖的人才知道。他眼中闪过些许落寞冷寂,随即又平静地看向顾芊芊隽秀的脸庞,“这些话,只对我说就罢了。”
“钊哥,你放心,我知道你口风紧才说的,不然总是把话憋在肚子里多让人难受。”顾芊芊顽皮地眨眨眼,起身站起来,“那……我偷偷溜出去转一圈,你也不会告诉爹吧?”
“你呀,禁足不满一月便受不住。天气热了,不要动不动就往外跑。”在周一钊眼里,芊芊的性子比过去病中变了不少,能如此活泼实在令人欣慰,但这么多年为她担心已成了习惯,“你真的想出去的话,待会儿随我去马场。”
……
飞鹏马场挨着城东的草场而建,远远看去,用木栅栏圈起来的地方非常宽阔。京城往来客商频繁,马匹买卖自然做得好。再者,朝廷管制马匹,以军马供应为先,飞鹏马场专责替官府从蒙古、辽东、宣府、大同等地贩运良马过来。这里每月开市两次,做的都是大宗买卖。往来马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不乏江湖中人,飞鹏马场场主郭长松和他的马帮,在江湖中也是叫得响名号的。
今日不是开市的日子,人不算多,只是因为有人试马,马场里到处沙土飞扬。顾芊芊看着各色马匹,也不知该怎么分辨好坏。她指向一匹黑马,问:“这匹长得不错,应该是好马吧?”
周一钊走过去拍拍马头,给它喂了几块糖,道:“这是黑骝马,跑得快,可惜耐力不行只适合短途,但也算良驹。”
顾芊芊随周一钊在马场里转悠,偶尔看见长得好看的,就问问情况。周一钊对这些马熟悉得很,都能说出名堂。只是他手里的松子糖喂了快一袋子,似乎也没看上合心意的,顾芊芊耳边竟是大马牙嘎嘣嘎嘣嚼糖的声音。“真贪吃!”她对身边的马儿嘀咕了一句,却换来它们不满地打着鼻响,吓了一跳。
身后传来几声轻笑,她回头看见有人对她点了下头,又对周一钊道:“只要你来,我家的这些马就有口福了,往日里哪舍得喂它们好吃的。”
周一钊看是郭云天,笑道:“云兄别来无恙,今日定要给我挑些好马。”
顾芊芊打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