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向来心思缜密,他开始的确以为德兴钱庄是有求镖局才上门,直到今儿王老爷来闹还有陈叔说出‘实情’,才对镖局的情况起了疑心。心里的波澜不可谓不大,但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他掩饰地站起来,笑了笑:“你说的对,不是什么大事。小刀,你赶紧去安抚安抚镖局的弟兄,我去看看王老爷。”
常小刀不疑有他,立刻起身走了。顾芊芊却叫住也要离去的季锦,“既然我们都觉得陈叔没说实话,那就一起去会会王老爷。”
……
侧院客房,门口站着石头、铁牛两个在守门,里面的人还晕着,什么声音也没有。
“大小姐,季爷。”
季锦对他们点了下头,说:“你们先去吃饭,稍后再过来。”
“是。”
人走远了,他们才推门进去。此时,王有兴疲累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目,脸色稍微缓过来一些,嘴唇看起来干得厉害,已经有些脱皮。季锦从桌上倒了杯茶,走到床边解开了他的穴道,见人悠悠转醒,稍微托起头,将茶碗送到了他嘴边。
王老爷人还没完全清醒便捧着茶碗咕咚咕咚喝起水来。等总算缓过些气力,之前大声闹嚷的劲头却没有了,他瞥了眼面前的两人,絮絮叨叨道:“想当初,若没有德兴钱庄,你们镖局早就撑不下去了,如今这是恩将仇报!这些年,老账新账,你们欠的债拖了又拖,我就是念着跟顾威的交情狠不下心,这回……你们别怪我,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拿不出银子,你们镖局的房契,我直接押给烈焰堂。”
果然,陈叔有隐瞒。听见‘房契’二字,顾芊芊立刻就不淡定了,古往今来,房子都是顶顶重要的,连这个都押了!她心里止不住咯噔咯噔地乱跳,刚要张口,就被季锦的眼神制止了,让她稍安勿躁。他对着王有兴行了一礼,道:“王老爷,在下季锦,是我师父的徒弟。师父出门在外,今日对您冒犯实属无奈之举,请您原谅。令公子的事,我们会设法相救,请您宽限几天。”
“要我宽限?不过是你们拖延时间的说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师傅稳妥惯了,京城的浑水他不愿意淌,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赔得起吗!”说话间,王有兴又激动起来,威胁道:“我就再给你们一天,其他欠的银子再说,只要十万两,拿不出,你们镖局就等着关门搬家吧!”
王老爷这次咬紧牙关不松口,季锦拿他没有办法,因怕闹嚷起来让人听见,也不敢多说。
顾芊芊恍恍惚惚跟着季锦出了客房,脑子里有点发蒙。这几个月身在镖局,虽说也遇见两件倒霉事,但也不像今天这样晴天霹雳。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平日家中来往的大都是商贾,就连进北镇抚司都能轻易脱身。她原以为就算是不黑不白的江湖人家,那也是有钱有势……然而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你也听见了,镖局欠银不只十万……”她怔怔地看着季锦,“陈叔说想办法,想必也是无计可施。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贸然来探王老爷的口风,师傅不想让人知晓的事被捅出来,季锦此刻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想了想,道:“这个节骨眼上,再到外面筹借银子是不可能了,一来师傅不在,咱们没这么大面子,二来镖局的信誉要紧,京城其他钱庄商号身后的势力背景又摸不准……”季锦咬咬牙,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芊芊,你觉得,找宋青舟可行吗?”
“表哥?”顾芊芊想了想,倒真把这人忘了,他总说自己有的是银子,听说清林药庄在宣府财大气粗,可要借银子的话,也应该娘向舅舅开口才是。不过,大哥这么不待见宋青舟,就连她对这门表亲都没什么亲厚的印象,而且如果方便跟清林药庄开口,爹为何不早早写信请托?
可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