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面对的就是四方围杀,初步估计,名曲山庄至少来了三十个人,以及一个不知深浅的孟霞舟,但唐奕看来无畏无惧,生死不在她的心头,他人亦不在她的眼中,她只看着七娘。
七娘目光凛然,冷冷道,“你是一心前来求死。”
唐奕十分平静道,“也许是求活,赌一把他的三姐不会杀我。”
她脸色苍白,却说出了一句十分可笑的笑话。
但七娘并没有发笑,她现在根本笑不出来。
七娘也十分平静地反问道,“你杀了我的义弟,竟然还妄想我会留你一命吗?”
唐奕道,“你的义弟岂非是我的情人,我杀了他已是生不如死,若能死在你手下,对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你若要惩罚我,就不会下这个手,你会让我活着,让我余生都活在被爱恨折磨的痛苦之中。”
唐奕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连李素飞都有些不忍了。
对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活着的人才是更加痛苦的,在场所有的人对祁清商的感情,既没有她爱得深,也没有她恨得深,更没有像她这样,亲眼见证了祁清商的死亡。
唐奕如果继续活着,只会日复一日,一刻不停地回忆起这一切。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换成这些才是真正的折磨。
想到这里,李素飞竟然忍不住要替唐奕向七娘求情,求七娘给她一个痛快。
他刚踏出一步,此时他眼中突然映入孟霞舟平淡到甚至有些冷漠的目光。
李素飞这才如梦初醒!
唐奕是真的不想死,她在不知不觉使用了埊子长洲的独门秘技,在言谈之间令他产生那些狗屁不通的想法!
埊子长洲的门人果然不可小视,李素飞自我封闭了听觉。
这出小意外没有影响到七娘。
七娘非常认真地在思考唐奕说的话。
最后连她也不得不承认,“你竟完全说中了我的心思。”
唐奕道,“但我还是该死。”
她拉起下摆,将手上的血擦了个干净。
这本是祁清商惯做的动作。
七娘道,“知道该死,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唐奕道,“赴约。”
七娘道,“你要是不来,我便不知他已不在人世。”
七娘不知道之前得到的情报为什么出现错误,但是她能收到一次错误的消息,就能收到第二次,除非她亲自出门,亲眼所见。
唐奕此回要是不上门,她没有那么快知道祁清商的死讯。
简单的道理,唐奕禁不止讥笑一声,“人人都说公孙雁书心性坚韧,不过也是自欺欺人之辈么?”
七娘道,“你一再激怒我,只是想要逼我出手杀你。”
李素飞有一点想错了,唐奕并非是故意对他使出埊子长洲的独门秘技,这招秘技在学成之时,已经如影随形,就算唐奕本意不想要用,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人产生影响。
唐奕既不想死,又想求个痛快。
人性总是复杂,人心总是多变。
她把握不住七娘,也把握不住自己。
唐奕道,“对于这点,我从不掩饰。”
七娘的神智渐渐回笼,她看着唐奕,目光徒然无比锐利,也无比强势,她就像她手里的那把刀一样,锋芒毕露,斩尽杀绝!
七娘厉声道,“你果真要找死,何须别人来成全,你要死,就自己给自己一刀,你当初怎样杀他,现在就怎样杀你自己!你成全了他,还可以成全你们!”
“啊啊啊啊……!”
一句一字,全数化成利刃,隔开了心,看到内中无穷无尽的悲伤。
悲从中来,唐奕痛声长啸,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直接跪出了一个浅坑,膝头也溢出了血。
唐奕终于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声声凄哀声声绝。
莫非天意最爱弄人?不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素飞知道他已经无需动手将唐奕擒拿回去,现在唐奕不过是一具还能走动的尸体,他朝七娘抱了一拳,随后带队离开。
唐奕将性命交到七娘手上,他也将决定交到七娘手上。
李素飞走了很久之后,七娘道,“唐奕。”
唐奕抬起头。
七娘道,“你走吧。”
唐奕道,“三姐,为何要赶我走,我还未饮尽你的春水酿,你是不耐招待小弟吗?”
又是毫无破绽的男声,七娘眉头一皱,只见她神情天真,神色有异。
唐奕又换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自己不看时候上门打扰,三姐当然会嫌你烦。”
“七娘,”孟霞舟低声道,“她已经疯了。”
七娘闭目,是啊。
要不是疯了,怎么会在杀了情人之后,假扮成他的模样,还扮得一模一样,毫无破绽,入戏太深,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也分不清情人究竟是生是死。
唐奕还在跟自己交谈。
“三姐最疼我,怎么会嫌我烦,肯定是你,大大咧咧没个女孩样,三姐是心疼我将来得娶你啊……”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想死!”
唐奕不但自己与自己交谈,甚至还自己与自己动起了手,完全是将过往他们两人之间如何相处的模样呈现出来。
孟霞舟跟七娘对视,眼神交汇出一股浓愁。
祁清商死在唐奕手中,未尝没有几分自愿的心态,他是解脱了,而唐奕从此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只怕到死都不得安生。
这也是七娘最后选择让唐奕离开的原因。
这个小六弟,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