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十年的除夕日。
白笙看着面前一身新衣的良卿笑道:“咱们的良哥儿可真是越来越朗俊了。”
良卿面上红了红。随即嗔道:“公子是在夸自己选的衣衫衬人吧。”
她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的锦袄,料子和样式都是白笙为她定下的,如今府中皆知倾颐院的管事,乃是二公子面前顶尖的红人,同食同寝,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于是背地里都戏称良卿为‘三公子’。
与良卿同年的婢女大多都嫁了人,唯一知道她的齐管事,更是天天躲她都来不及,于是,这诺大的齐府,竟没人清楚这齐良管事,是何时入的府,又是怎么攀上二公子的,更是不由的放飞思绪。
想到这,良卿不由低着声音道:“公子以后还是莫要对我这般好了,我到底是奴婢之身,这锦衣玉缎都是给贵人穿的,公子平日间的厚待已使府中人多有议论了,若是再这般…”
白笙却忽然笑了起来,扯着她的胳膊走到榻上坐好后,才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我从前就想着总要让你有个身份才是,所以前几日便去求了父亲。”
顿了顿,白笙的笑意渐浓,声音中也带着说不出的高兴:“父亲已经答应收你为义子了,一会你去给父亲母亲叩了头、敬了茶,便是这齐府名副其实的三公子了。”。
良卿浑身一震,心中瞬时五味杂陈,自家破人亡之后,她便跌落进了尘埃之中,流浪为乞,四处为家,几次都险些冻饿致死,后来为奴为婢,低贱可欺,虽每日都可温饱,却到底失了自由。
直到遇见白笙。
想着想着,她便红了眼眶,泪水忍不住的向外涌着,白笙从未见过良卿醒着的时候落泪,不由慌了手脚,忙摸出绢巾为她胡乱的擦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哭起来了,傻,这是好事,别哭了。”一向淡定的白笙,只觉此刻舌头都在打结,颠三倒四的安慰了一句,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
良卿的眼泪越流越多,似是想把这些年欠缺的泪水都补回来一般。
白笙看了看她,忽的伸出手将她拥进了怀里,温热、踏实,良卿略一愣后还是回手揽住了他的腰。
抚了抚她的后背,白笙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良卿,过往终究只是过往,它不能困住人一辈子的,人心思变,我们每一天都在改变不是吗?会好的,一切都会。”略一停顿,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有些沙哑却又很是轻柔:“哪怕你已沉沦深渊,也还有我会伸手拉你上来”
良卿身子一僵,耳边的温热与心头的悸动,使她整个人都有些空白,白笙最后的那句话,更似魔咒一般回响在她的耳边,久久都散不去。
还没等她回过神,身后便传来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忙逃出白笙怀中回身望去,却见纪长空正缓缓自房门处走进来。
抬手擦了擦脸,良卿问道:“长空,你,你怎么来了?”
纪长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似又恢复到了初遇时那般:“方才有人来传话,说是齐大人已到正堂了。”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良卿此刻心绪杂乱,也没有太过留意他的情绪,只是急忙对白笙道:“老爷已经到了,咱们也赶紧过去吧,总不能让老爷久候啊。”
白笙收回了望向纪长空背影的目光,笑道:“你还是先去擦把脸吧。”说完又侧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水渍:“我也要去换身衣服。”
良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稍候”说完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再回来时,手上正捧着一件大红的锦袄:“这是我自己给公子做的,公子别嫌弃。”
白笙看了看那火红的颜色,面色不由有些怪异,自与炽楼相识后,他便莫名的开始觉得这类颜色极为俗气,一看见,就会联想到炽楼。
良卿见他面色有异,略一转圜,便明白了过来,不由笑道:“公子的衣饰都过于素淡了,今日是年节,总该穿的喜庆些才是。”
待二人到了正堂时,白笙已然换上了那件火红的锦袄,看起来与往日大相径庭,整个人的出尘气都减了大半。
堂上坐着的一位妇人见状不由莞尔一笑:“以后还是要多让人给你备些鲜亮点的衣服,这瞧着多好。”
白笙苦笑一声,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母亲,问父亲母亲安好。”
“行了行了,那个就是你说的孩子?”齐隆摆了摆手后,指着良卿问道。
白笙抬手将良卿拉到与他并肩处才回道:“是,孩儿与阿良几载相处,已是情同兄弟,阿良自幼便无亲无故,还望父亲怜她凄苦,可以给她个身份。”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所以齐隆只是点了点头,便吩咐人上茶来,他心中虽有些不愿,可白笙从到大只求过他这一件事,他总不好狠心拒绝,只能在心中想着,一个名分罢了,给就给了吧。
待仆人端上茶后,白笙冲着良卿点了点头,见状良卿心中才定下了神。
提步走到齐隆身前,她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头后,才接过茶杯高举过头顶恭声道:“孩儿齐良拜见义父大人,请义父大人饮茶。”
齐隆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后,才语气严厉的道:“日后你便是我齐家的儿郎了,为人处世当谨记端正二字,若你今后做出什么有违家风之事,休怪我逐你出门。”
“孩儿谨记义父教诲,此生定不会辱没齐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