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羽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内心悠然长叹,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皇宫送来的吉服冠带,另外单独一个盘子里还盛有一封折表,他知道里面装的是庒慎公主的闺名、生辰八字。但他现在连看都不想看。
问名、纳采,这是“六礼”必须的步骤。
他之前也装了一封信,交给太监带回宫。当然里面写的是“鄂州江夏冯立羽”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安民保国四人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门,不等他开口,他们已经跨了进门。
安民保国看着他凝重的表情,面面相觑,简直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现在的事情实在出乎他们从来的意料。
“小……少爷”冯保忍不住差点喊错,幸而及时改回来。
冯立羽摇摇头又点点头,反而宽慰他们道:“我没事,你们下去准备下吧。等会儿皇宫还要来人,你们不要露出破绽。”
冯安担忧道:“可是,今天晚上,你真的要进宫娶公主啊?”
冯立羽头疼欲裂:“走一步算一步。”就是说他没有任何办法。
安民保国面面相觑,冯民不禁道:“要不咱们三十六计,溜之大吉。”
冯立羽突然从手掌中抬起头,目光凌厉,向四人脸上一瞧,四子心中俱是一凛。冯民自悔失言,冯立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四人于是什么都不再说,向他深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嗯,走一步,看一步。”冯安说。
不管接下来的路怎么艰难,他们都会陪他走到底。
在冯立羽纠结烦恼的时候,公主这边也不轻松。她想起几天前和章顺之见的最后一面。
那时在上林苑,父皇和皇后起驾回宫,辽国使团和朝中百官也随同离去,正是车驾人流接成长龙。趁着她的公主凤驾还未启动之时,她着人央求十三哥把章顺之带来,与她匆匆见了一面。
那时她身边仅仅带着两个心腹把风,在上林苑的一角,他们情不自禁,第一次相拥在一起。
两人的激动之情过去之后,章顺之忽然非常激愤,又气又恨道:“姓冯的贼子,口口声声说什么‘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爱’,我竟然相信了他,还请他助我夺取绣球,成全我们。谁知这厮最后把绣球挂在他自己身上。弄这等心机,是个十足小人。公主,你千万不可信他。”
公主亦垂泪道:“章郎,我们曾约白首,如今天意弄人,如何是好?你放心,我不负你。那姓冯的,竟是心机小人,我自然信你,不信他。”
忽然,顺之心口一酸,泪如泉涌:“你……你真的要嫁给那姓冯的吗?”
公主默默无言,低了半天头,才幽幽怨叹道:“圣命难为。”
就这四个字,是无法突破的深沟巨壑。
顺之走的时候失魂落魄,公主一直目视他良久。
又一次长长叹息,丹梅和司夏走入寝殿,眼见公主愁眉不展,不知该怎样安慰。
公主察觉她们到来,问道:“何事?”
丹梅说:“供奉司把公主今晚大婚的礼服送来的,奴婢们恳请公主沐浴更衣。”说完,两人小心地偷瞄公主脸色,只怕她延宕不去,耽误了吉时,她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幸而公主通情达理,并不为难她们,点点头,笑道:“好。”
………………
公主大婚,由于这场婚姻的缔结来得仓猝,甚至没有时间按照惯例,先在宫外兴建驸马府邸,然后使公主盛装出降。所以,只得招驸马入宫成婚,赐住天禧宫。
当晚,皇宫张灯结彩,百官到贺,连辽国使团都要等着吃完喜酒才走。
喜宴之上,人人欢畅,唯有冯立羽食不知味,坐在席间,无论谁来,一律是酒到杯干。简直巴不得把自己灌醉。
然而他还没醉,却有一个醉鬼扑到他面前,揪住了衣领把他提起来,却是章顺之。同桌的八杰眼见不妙,赶紧把顺之架开。赵忠实之前就提醒过司礼监,今晚喜宴,谨防有人借酒吵闹。章顺之还要扭住冯立羽开骂,旁边巡候多时的小太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扑倒,捂住嘴巴,不让乱喊。
更有大太监反应敏捷,只说“章大人喝醉了。”赶紧示意把人抬下去。
于是本来该有一场骚动,只是还没闹起来,就止息了。
可,冯立羽经过这一件事,脸色沉得更深了,默默地又饮干一杯酒。
两列太监宫娥提灯引领,把驸马爷迎到天禧宫。
冯立羽醉步摇摆走到天禧宫门口,面对洞开的两扇大门,手把着腰间玉带,迈不动腿。他看着眼前高高的门槛,仿佛是面对万丈深渊。
两列太监宫娥排在门口,静静等候,可半天了他还没跨过门槛去。执事太监忍不住催促:“请驸马爷不要耽误时辰。”连催两遍,冯立羽长出口气,一步踏进门。
进了宫门,是一片开阔的小广场一样阔大的庭院,后面还有几扇殿门,由内侍宫娥引领着,连跨几道门槛,又穿过一通长长的廊房,这才到了公主的寝殿。
寝殿门口,早有端着红盘漆碗的宫娥在等候。冯立羽刚进一步,两边宫娥先请他喝茶水,他略抿了一口就放下。再进一步,两边宫娥又请他喝碗茶,他好不诧异,这是什么规矩,但初来乍到又不好问,只得再敷衍,一口吃出来,这是玫瑰茶,之前那一口是清茶。进到第三步,又是一碗菊花茶……他一共喝了八杯茶,才走入寝殿。
寝殿内并不见公主,只有四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