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莘收了掌力,扶傲庭重新躺好,替他擦去额头薄汗,转身在房间里寻找一遍药方,没有找到。她只得深深地瞧了沈傲庭一眼,不敢流连,从窗口扑出。
冯莘潜到小院东厢房,这里应该是庞文婧所居。她侧耳细听,房间内毫无动静,便悄悄把窗户开一条缝隙,往里偷觑时,但见房内烛火通明,几个丫鬟俏没声息地低眉侍立,而庞文婧坐在圆桌之前,对着一盏灯出神,眉宇间尽是浓愁薄怨,一脸心事重重。
冯莘瞧着庞文婧的神态,心底没由来地一动,只觉得她这副情态十分眼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她一颗心扑通乱跳起来,记起那是从前在恒苑山庄的时候。
恒苑山庄是庞府设在滁州的一座别院,庞家为了阻止冯莘上京告御状,庞府二公子庞文才亲自率领一队人马沿路追杀于她。当时庞文才设计将她引入恒苑山庄,暗中安排下极厉害的机关杀阵。
可令庞文才失算的是,在一场“宫变”中遭遇弥勒教徒掳掠而沦落到民间的庒慎公主赵幼悟,被冯莘无意间救下,并与她结伴上京。一路上两人经历不少艰险,这庒慎公主对冯莘早已依恋极深。
庞文才一面要害冯莘一面又要找回丢失的公主。当着公主之面,有公主的维护,他无论如何不能对冯莘痛下杀手,于是索性先把公主骗入恒苑山庄软禁起来,再将冯莘诱入山庄死地绝杀,自以为一石二鸟。
冯莘死里逃生,在恒苑山庄里找到赵幼悟。她当时就困在一间房舍之内,那时天色已晚,她便坐在圆桌之前,长对一盏孤灯,脸上也是这副惆怅幽思的样子,似乎眉间心上无计可消。
冯莘眉眼一跳,那时的赵幼悟和眼前的庞文婧,浓愁薄怨何等相似。
忽然,庞文婧哼了一声,拍桌而起,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气道:“那帮大夫都是饭桶,为什么沈公子吃了这么多药,还不见好转?”从袖中摸出一张单子从头细瞧,忽而长叹口气,“沈公子用了这张方子,明天再不见起色,把这开方的大夫拉下去打死算了。”
冯莘心中既讶又酸,这庞文婧对师兄果然青睐有加,药方竟然带在身上。
庞文婧幽叹一阵,又坐了回去,向丫鬟道:“你们去看过沈公子没有?”
丫鬟道:“回六小姐,您半个时辰前才打发我们去瞧过,沈公子还是老样子。”
庞文婧怒斥道:“都半个时辰啦,你们这帮懒鬼,看我不抽断你们的腿!”
丫鬟忙跪下道:“六小姐息怒。”
庞文婧又一次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忽然脸上一红,有些犹豫,过了会儿到底说:“我……我亲自去瞧他。宝儿,珠儿,你们跟我去。”开门走了出来。
冯莘忙躲到一边暗处,瞧着庞文婧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走到沈傲庭的房间门口,可临时又徘徊不前,可见她内心十分忐忑不定。终于还是一推门,跨进房里。
冯莘素知庞文婧天不怕地不怕骄横跋扈,没想到在自己心仪的男子面前,也像普通女孩儿一样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即使他现在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中作酸,忽而茫然,庞文婧方才对灯时脸上的一副情态分明是为了师兄的缘故,可赵幼悟当时却是为了谁在怅然幽思?
“姐姐,那庞二公子没能害了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冯莘仿佛看见当时那少女扑向自己,抱着她的时候,身躯微微颤抖。
冯莘猛然回过神,庞文婧一走,此时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丫鬟了,那张药方被她随手扔在桌子上。她两步跨到房门口,轻轻一推房门,闪身就进去了。两个丫鬟垂首呆立,竟没听见任何声响。冯莘隔空一指弹去,将高台上的蜡烛扑地打灭了一支。
一个丫鬟转身去高台上取蜡烛,踮脚都够不到,只得叫另一个给她搬条凳子过来,两个丫鬟一个扶凳,一个踩上去点蜡。
冯莘见她们都背转了,跳到桌前,快速将药方换过。还怕庞文婧看得出来,疑心有人要害沈傲庭,不肯给他用这张方子,沾了点杯中的茶水,冒险在桌上留下两个字:灵方。
转身出了房间,蹿上房顶。
不一会儿,那两个丫鬟点亮蜡烛,仍然回去站好。其中一个眼尖,见六小姐喝过的那杯茶,茶盖居然揭开了,上去盖盖子。猛见桌上两个大字,惊呼同伴来看,两个丫鬟一商量,赶紧开门跑出去一个禀报庞文婧。
庞文婧带着丫鬟们从沈傲庭那间房出来,赶回东厢,先将桌上的方子从头细看,果然是被人换了,再瞧桌上,这时茶水已经淡了,但依稀可辨“灵方”两个字。
她狐疑不迭,连连追问两个丫鬟,她离开后有谁进来过。两个丫鬟指天赌咒地说,绝对没人进来过。庞文婧连骂她们饭桶,说:“不知是谁想害沈公子,说不定是拿假方子骗人。”双手作势要扯碎。
冯莘伏在房顶瞧见,心中发急,就要隔空一指弹去阻止她。庞文婧忽然转念:“无论真假,明天我先拿给大夫瞧一瞧,万一这是真的灵方呢?”折叠收入袖中。
冯莘大吐口气,起身就走。
………………
冯莘此后时隔半月,又偷偷潜入庞府一次,这时见到沈傲庭已经能从病床上坐起自己吃东西。下月再去一次,傲庭已能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