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年纪相仿,言谈之间颇为投缘,只觉相见恨晚,聊得很晚这才依依惜别,走出门外,依旧大雪纷飞。
而此刻整个小城,早已寂静无人,远远能听见犬吠的声音,苏秦和孟胜两人,并肩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深一脚,浅一脚,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在他二人身后不断的拉长。
此情此景,苏秦慢声吟出一首唐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孟胜静静听着,突然停下来,转脸对苏秦笑道,“我平日里最讨厌你们这些掉书袋的人,不过这两句诗,我听得越嚼越有味道。”
苏秦哈哈大笑,“孟兄说的不错,其实诗不求华丽,动人就好。”
他笑声穿越云霄,直上九天。
……
次日一早,雪过天晴。
举目处处可见一片银白世界,照得人两眼生光,在一个官道路口,侯赢和朱亥并肩而立与苏孟二人拱手道别。
“来日临淄再相见!”
“一定,多保重!”
没有折柳送别这种文人雅趣,都是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话语,但惜别之情在四个年轻人心中久久回荡。
苏秦和孟胜飞身跃马,绝尘而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朱亥和侯赢这才叹然而返。
临近年关,这条官道上来往的人员络绎不绝,都是返乡过年的商人,坐在马车或者赶着牛车,不时有欢声笑语,从布席中飞窜出来。
看来大家今年生意不错。
苏秦看在眼里也是欢欣鼓舞,承平年代,人人安居乐业,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合纵之策,更有意义。
突然后面一匹快马疾驰过来,人未到,声已至,“前方可是孟师兄?”
这声音很熟,孟胜勒马回头,果然是自己派出去传递消息的师弟莫刚,他和苏秦对视了一眼,二人打马过去。
莫刚趴在马上深喘一口气,对孟胜和苏秦拱手一礼,“在下刚从燕国回来,有消息要禀告苏大夫!”
“莫兄请讲。”
苏秦拱手应道,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听莫刚说道,“在下送信给燕太子的第二日,那秦国使者就来到燕国,第三日之后,燕太子便和秦国使者一同奔赴秦国,说是按之前两国的约定,由他亲自前去迎取秦国公主。”
“什么?”
苏秦差点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他在给姬立的信中他明明说道,秦国既然已经查知了他们联合他国共同抗秦的动向,那么迎亲之事,如果秦国没有改变主意的话,可按照原先计划照常进行,但是自己绝不可以去秦国亲自迎亲,以免被秦公扣做人质。”
自己在信中,将利害关系说得十分透彻,姬立是怎么搞的?怎么还是要自己亲自前去,这可如何是好?
他在马上搓着双手,一脸严峻。
孟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静待他的决定。
苏秦算算时间,估计这一行人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就算是自己快马加鞭也无法中途拦截。
沉思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心一横,咬牙说道,“孟兄,张仪的喜酒怕是喝不成了,我得去秦国一趟!”
“好,我陪你一起去!”孟胜并没有问余的问题,想也不想就一口应道。
”不行!这次我一个人去,你上次绑了秦公,他早已对你恨之入骨,你若贸然进入秦国,恐怕自投罗网。”
“苏秦,你这话我不爱听,嬴驷对外宣称,一旦发现你进入了秦国,他就会宰了你吗,我们彼此彼此。”
苏秦面沉如水,“孟兄,多一人不如少一人,我俩在一起目标太大,你也知道,我得了鬼谷先生的庖丁剑法真传,一般人还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大可放心,张仪那儿就帮我补一份大礼,好了,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将心比心,自己已经耽搁了孟胜太多的时间,而且他和韩国公主韩翠已经有多日不见,若他依旧让孟胜跟着自己去秦国,未免显得太过自私。
看苏秦一脸决绝,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常有的笑容。
孟胜手扶着马鞍沉默了好一会儿,这几个月来他和苏秦朝夕相处,知道此人虽然平日搞笑风趣,但是一旦决定的事情,却是八头牛也拉不回。
他心里长叹一口气,拱手说道,“好,张仪那里我会替你送上一份厚礼,苏兄你多保重,速去速回!”
互道一声珍重之后,苏秦原路返回,重新飞马去往飞龙关。
……
进关之后,他特地绕了远路,以免在市口卖肉的朱亥重新看到自己。
匆匆出关之后,他取出怀中的地图看了看,辨明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夜宿晓行,从魏国直接穿越到赵国,这日黄昏,苏秦来赵国和魏国边境的一个叫平安的小城。
他刚牵马进城,就听鞭炮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看着集市上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苏秦这才知道,今天已是大年除夕!
他停下脚步,静静欣赏着有说有笑的人群,心中无限感慨,每佳节倍思亲,自己却是独在异乡为异客。
天空隐约出现了一张明媚动人的脸,不知此时此刻的嬴瞐,是不是也趴在雕着云纹的窗前,默默想着自己?
晚上,他在城东的一家客栈住下,辗转到半夜,依旧睡不着,推开窗户,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他侧耳倾听,这笛声居然也是来自同一家客栈这里头的那一间房间。
笛声透着无限的乡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