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的天牢,坐落于秦王宫东十里槐树坡,这里方圆5里之内都没有人家,不仅没有人家,也很少树木。
空空荡荡显得异常荒芜,虽是春季,这里却看不到半分春天生机盎然的景象,一到晚上,连狗都不敢从这里经过,天牢里不时传出来的惨叫声,让偶尔路过的行人无不心惊胆战。
已是午夜,无星无月。
白起抱膝坐在草堆上,背后的剑伤让他紧压在墙上,好缓解背部肌肉痉挛产生的痛楚,他嘶嘶吸着气。
透过昏黄的油灯,眼前地面爬动着一只老鼠,这老鼠不知多少天没吃东西了,瘦得皮包骨头,每爬一步都要身子左右歪一下,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白起原本想一脚踩死它,可看到它这副可怜模样,便把手中破碗里那一只发黑的麦米饼朝老鼠滚过去。
那只老鼠瑟瑟发抖的挨近,鼻子嗅嗅,居然一瘸一脚的爬开。
这一幕让白起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肋骨又疼得厉害,上次的伤其实并没有完全好,经过这一番打斗,他刚接好的肋骨又重新断了,他剧烈的咳嗽,嘴角一道细线蜿蜒的流了下来,他用舌头一舔,又将这血迹舔了个干净。
他身子晃动间,手脚上的铁镣出叮当作响,让牢房越发寂静。
“爹,伯父,孩儿虽然未为你们报得大仇,但是也去了那家伙的半条命,很快就要去地下团聚,真是痛快!”
这离十六岁还有四个月的少年抖着身上的镣铐哈哈大笑。
他笑声渐渐停息,而一阵脚步声,却由远及近越发清晰起来。
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着是开启铁门的声音,一盏昏黄的灯飘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劳头,眼角有颗硕大的黑痣,原本他一脸凶相的他此刻却是点头哈腰,躬着身让一个清瘦老者走了进来。
这清秀老者目光犀利的盯着白起的脸,想走近一步,那牢头在一旁急忙提醒道,“相爷,这人就是个凶蛮子,别走得太近,小心被他咬了。”
商鞅停下,坐在牢头准备的一个木凳子上,就这样沉默着看着白起。
“你是商鞅?”白起撇了撇嘴问,“听说秦国百姓对你恨之入骨。”
他话未说完,就被牢头狠狠抽了一个嘴巴子,伸手提起他的领子,“兔崽子,敢对相爷无理。”
他正想又甩一个,却看见商鞅皱着眉头,于是慌忙放下白起。
“你先出去,在大门口候着,我有话问他。”商鞅看着白起的脸说道。
“小的告退。”牢头自是退下。
……
墙角上的油灯忽明忽灭,商鞅的脸上一半是光明另一半被黑暗淹没,白起的脸上也是如此。
他重新抱膝坐在墙角,下巴扬起,带着一点嘲讽的笑容,既然来到天牢,他就不准备活着回去,对自己而言每活一天就是赚了。
所以,他无所畏惧。
……
“你爹还好吧?”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商鞅突然开口问道。
白起的瞳孔一缩,随即脸上恢复了平静,冷笑着开口,“相国大人,你是对我说话吗?”
商鞅看着他,嘴角似乎也笑了笑,“当年老夫和你父亲白远将军曾经是一对战友,河西一役,打得魏军丢盔弃甲,那晚真是痛快之极,很少喝酒的老夫第一次被你父亲灌醉了。”
说到动情之处,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满脸追思之意。
白起脸色终于变了变,不屑和警惕成了动容,他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儿子?”
“你的眼睛和你说话的语气,跟爹当年是一模一样。”商鞅回答道。
又重复了他第一句问的话,“你爹,你爹他还好吧?”
“我爹已是个废人,现在去村口散个步都要我背着她,你说他能好吗?”
白起不冷不热的说道。
商鞅沉默了片刻,见他语气又恢复了最而冷漠,只得切入正题问道:
“是你爹派你来的?”
“是又怎样?相国大人,你捉了小的,还想去抓老的,劝你别套近乎了,我爹可从来没提过你一句。”
白起用手抓了抓有些发痒的后脑勺,对商鞅懒洋洋的说道。
商鞅闭上嘴,过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爹是不是死了?照老夫对他的了解,如果他还健在,是绝不会让你做出这等行刺秦公的鲁莽之举。”
“他死他活,关你屁事!”白起爆粗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在这里磨磨唧唧,比老鼠还让人讨厌!”
不过让他佩服的是,商鞅脸上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么平淡如初,看他的目光依旧如看自己的一个子侄。
商鞅突然笑了起来,“老夫收回之前的话,虽然你的眼睛和说话的神态,和你父亲很像,但是你比你父亲差远了,连报个仇都会杀错人。”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向门外走去,镣铐声哐啷作响,白起试图想接近他却被一个粗铁链牢牢的拴在墙角,“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商鞅回头,用讥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你是个将死之人,今天之所以来看你,不过聊尽故人之情罢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除非你告诉我,你背后主使之人。”
他后面这句话,反而让白起安静下来,他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好个老匹夫,在这里等我呢,以后你说的话我半句都不会听,嬴驷就是我的仇人,这人我杀对了!”
商鞅怜悯的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