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玳笑,指着那换头后的钱裕之的供词道:“此事离奇至急,令人无法相信却难找到纰漏之处......不过,所谓‘百密一疏’,这人自作聪明了半日却是最终露了马脚......你瞧此处,这人说什么:手起刀落,头颅已换......有鲜血溅出,犹能闻到血腥之气.....这便是眼睁睁的说谎了!人于发梦之中,不可能有嗅觉的!又怎可能闻到血腥气呢?”
花子尧仔细想了想,好像确乎如此,便皱了好看的眉,沉吟半日方道:“既如此......那便是谋财害命了?”
李玳赞许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这人‘换头’之后,虽前尘往事大略记得,可还是有许多枝节之处与府中其他人所述供词不符。而最蹊跷的是,这人‘换头’后犹为偏宠那姓房的小妾,甚至想要将其扶正,那正房周氏不允,与其他几房妾室一起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指责房姓小妾谋害了真正的钱裕之,如今的钱裕之是个假货,是为了霸占钱家财产这才闹了这么一出戏码,从而告上了衙门来.....”
“而且,当夜换头之后,‘钱裕之’自称就是在这房姓小妾的房里醒来的。”
“若果真是谋财害命,换了一个人假装换头后的钱裕之,那此人的身量便与真正的钱裕之一模一样么?身上也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记号么?”
听花子尧发问,李玳摇了摇头:“很可惜,此人打眼瞧来,身材与那真正的钱裕之十分相像,身上也无明显胎记可供人辨讳,因此也便僵持了下来。”
花子尧点了点头,叹道:“竟有这般手段!”复又沉吟不语。
李玳吃完了甜羹,放下碗便伸手去揽花子尧,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口中哄道:“这些个浑事你就不要理会了,我自会处理。”
“不是......”花子尧摇了摇头,面上带了些困惑:“我是觉得,‘钱裕之’此人的名字十分相熟......我刚才想了半日,才忆起好像是在太师府里曾经听人说过......当时我在花园里小憩,朦胧里听到两人说话,似乎提起了这么一句......他们倒是都没注意到我......只是我不太记得了,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人......”说完脸上带了些苦恼之色。
李玳脸色一变,沉吟片刻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你也不须再理会了,一切尚有我呢......既然你在意此人,又涉及到了太师府,我自会安排人去查......”
一时又说了几句软话,眼见花子尧面上露出疲色,天色又晚,李玳也不打算在书房里过夜,便揽了爱人的腰,径直回房休息去了。
那个时候的李玳尚没有察觉到,这个离奇的换头案竟还是个案中案,潜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但是最终,在花子尧无意间的一句提点下,李玳悄然抓住了那一丝丝显露出来的端倪。
于是,在迎来今冬第一场雪的时刻,京师遽变。
先皇驾崩,当今太子登基为帝。当夜,静王突染恶疾去世,不久,夏太师谋逆案发,被诛九族,牵连的朝官武将不知凡几,京城一派混乱,人心惶惶,历时数月,这场大案余波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原来,当日花子尧所提及的钱裕之此人,竟果真与夏太师有些牵连。
钱府背景倒是极为简单,不过经营两家玉石铺子,有些身家钱财罢了,不值一提,只是钱裕之此人的师傅却是少有人知,乃是当今有名的金石大师,曾因修缮朝国玉玺而声名大噪,却又因后来得罪了先皇获罪,锒铛入狱,在牢中蹉跎多年,最终获释而出时已鬓发斑白,物是人非,日子过得十分穷困潦倒。
后来此人与钱裕之之父偶遇,被钱府收留,见年幼的钱裕之聪慧十分,心中喜爱,又感念钱父收留之恩,便将一身本事悉数教给了此人,又频频嘱咐他凡事需低调行事,之后不久便因病去世。
那时的钱裕之尚不曾知晓,只因了他这一身无意间得来的本领便招致了杀身之祸。
彼时静王与太子相抗,为这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先皇又偏宠静王,只是顾忌太子势大而迟迟未曾动手废储立静王为新太子。孰料这一拖,本就身体染恙的先皇居然渐渐病势沉重起来,眼见太子一派咄咄相逼,先皇又显出些颓势来,竟似有妥协之意,静王再沉不住气,于是铤而走险。
静王令侍人以慢性毒药毒杀先皇,又意图染指朝国玉玺,矫诏篡位。只是随后发觉先皇与太子皆对此早有防范,便退而求其次,寻到了其师曾修缮过朝国玉玺的钱裕之的头上。
夏太师差人将钱裕之寻来,令他复刻出朝国玉玺以便矫诏,随后便杀人灭口。
本此事该到此为止。只钱裕之确然疼爱那姓房的小妾,致其约略知道钱裕之那一夜消失之后便不可能再回来。对于无儿无女的房姓小妾而言,失去了主人的疼爱便意味着在钱府再难以容身,更有可能会失去这富庶生活,加之心中垂涎钱府资财已久,这小妾便大着胆子想出了这一出“换头记”。
这房姓小妾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叫做郑生,只是后因房家搬迁而离散。却未料八年后两人再次相遇,虽是妾身已嫁,到底耐不住郑生屡次纠缠,两人于是就背着钱裕之偷情。
当日钱裕之一消失,这房姓小妾于是就想到了郑生身上。这郑生身量体格与钱裕之极是相像,为人又有些急智,加之房姓小妾的大力襄助,而钱裕之正妻周氏等人不过是些无知妇道人家,竟然让这人差一点鸠占鹊巢了去,却是最终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