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制,公主府设置公主邑司,一般设有令一人,从七品下;丞一人,从八品下,掌公主财货、禀积、田园,另有主簿、录事各一人,谒者、舍人、家史各二人。
公主邑司令又称公主家令,是公主府的官方管家,一般由宗正寺派出,其所属权责清晰明了,然而成法不过百年,流变下来,公主家令已然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大唐的公主们过于彪悍,天性追求自由,率性而为,无法无天,区区芝麻大小的家令属官,自然难以辖制。
太平公主府的家令,比寻常公主多了一重职责,那就是管军,高宗皇帝溺爱太平公主,打破常规,赐下关内道三个上等折冲府,为公主府护卫,也就是说,太平公主理论上握有三千六百人的兵力,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全都到神都太平公主府来,采取类似十六卫番上的方法,三个折冲府拉平分班,每三百人为一团,每月轮换值守,一年番上一次,由一名果毅都尉率领。
权策躬身站在太平公主府正堂,面前摆着高高一摞文书,财产田产簿册,折冲府兵员名册都有,堂下庭院里,几名绿袍官员,数十名缁衣管事垂头束手,各自唱名报上职司,行礼参见。
权策的神色有些懵懂,武后给了一个月的假期,除了卧床养伤,他正经做了些功课,晓得这所谓家令的路数,只是应个景而已,却与眼下这个阵势不相符。
见他傻头傻脑,太平公主噗嗤笑出声来,摇曳着丰腴的身子,缓步走到他面前,一只玉手带着牡丹花香气,柔柔地搭在他的肩头,“怎的?本宫的家令,憨傻了不成?”
“臣,臣失仪……”权策磕巴了一下。
怎料风云突变,太平公主春风化雨的脸庞遍布寒霜,手从他腮边重重拂过,带起一阵香风,鹅黄色的披帛扬起,在他脖颈上一掠而过,冷声道,“权策,本宫再与你一次机会,你若是再无心肝,本宫便将厨房洒扫一并交与你”
权策心中怅然,他改口,还是在当梅花内卫统领的时候,武后登基称帝,太平公主宠冠一时,得天独厚,争夺权势之心一起,稍加经营,几乎能拥有天下,靠得太近,祸福难料,他无甚野心,实不愿再入漩涡之中。
心中念头纷杂,面上却反其道而行,泛起囧囧的神色,四下看了看,鬼头鬼脑靠近到太平公主身边,压低声音,“姨母,此时人多,不是公事么?”
他脸上的羞红和主动的靠近,取悦了太平公主,一瞬间春回大地,太平公主毫无顾忌,张开双臂将他拥在了怀中,“坏心小贼,你是我外甥,便是担着家令的虚名,又能有何不同?母皇身边,姨母也还是个小女儿家呢”
太平公主温柔教导,权策却憋气得紧,他的脑袋埋在两团白玉般的粉腻之间,幽香浓浓,像个木头人,不敢丝毫动弹。
好在这个姿势并未维持多久,太平公主似乎也察觉出不妥当,微红着脸颊将他放了出来,转过身对那些属官管事摆摆手,“尔等且退下”
众人听令,拜礼之后散去,议论声窸窸窣窣,对权策都是艳羡恭维,日后他在太平公主府横着走,大抵也是没有问题的。
带过了适才的尴尬,太平公主又皱起眉头,在权策的绿色官袍拉扯了两把,很是嫌弃,“日后不许这样穿,丝毫没有贵人气派,皇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是,姨母”权策老老实实应下。
“嗯,随我来”太平公主含笑点头,转身拉着他的手去了后院,在一处精致的跨院前停步,“日后,这处跨院便是你的住处,左近就是崇胤的院子,他素来亲近你,让你们表兄弟挨着也好多来往”
权策什么都没说就领下了,跟着太平公主进院子看了看,这里头仆役丫鬟一应俱全,正堂堂匾上,赫然写着未名两个字,丫鬟手里,捧着好几套华丽的刺绣锦袍,都是给他准备的,权策的手心里,渐渐起了些温热。
从内室换好衣服出来,太平公主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通,神情极为满意。
“姨母,您还没有交代,我在府中该做些什么事?”权策有些不自在,当差的不像是当差的,倒像是来公主府做大少爷的。
“做事?”太平公主轻声笑了笑,“刚才只是吓唬你的,你是皇家血胤,怎可行下仆之事?记得隔几日到府中小住,若有事务,我自会安排”
权策躬身领命,这大概是个实习生的意思。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权策的十八岁生辰,义阳公主府未曾大操大办,亲戚只邀约了高安公主,故交好友只请了豆卢钦望、侯思止、武攸绪和葛绘等几家通家之好,几大家子人几十号人,有老有少,凑在一起也算是热闹,用了午膳,自北市请了东罗马的百戏艺人,吞刀吐火变魔术,还有个柔术表演,那艺人全身几乎可以对折起来,通过直径不过一尺的圆筒,令众人大开眼界。
黄昏时分,表演结束,权箩领衔,一众小萝卜头闹腾不止,非要继续看表演,不得已之下,权策亲自出马,用硬纸板绘制了一套带有花色和大写数字的原始纸牌,粗粗地表演了几个纸牌魔术,倒是引得叫好声一片。
用了晚膳,又是邀请自永丰里的歌舞表演,表演的倒是颇有特色,自《竹枝词》开始,到《临江仙》,再到《蝶恋花》,还有最近的《青玉案》,全都是权策手抄的诗词经典大作,向今日的寿星公致敬。
“大郎文采佳作,堪称风靡,不多几首,字字珠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