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黄道吉日,武安县公李笊乔迁新居。
神都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人家,一个县公爵位,在地方上可以横行无忌,在这里却也算不得正经菜式,更何况李君羡英年早逝,又没有子嗣顶门立户,只有个女儿,与朝中故旧的往来断绝已久,他家的搬迁,料来不会有太多人捧场。
李蓁和李笊母子俩性子都不张扬,家中人口简单,家底不丰,便不打算大肆操办,只请了高安公主府、义阳公主府两门姻亲,又请了几家回京后有走动的亲戚人家,到权立经营的馆子里置办了简单的宴席,去葛绘家的勾栏请了几个歌舞伎,又从武崇敏那里讨了些红衣鞭炮,李蓁亲力亲为,将这些事情一一安排好,花销并不很大,盘算着到时候弄出些热闹动静,喜庆一下便算了。
义阳公主与高安公主两姐妹商量过了,武安县公才恢复了爵位,连个官职都没有,虽有百户食邑,进项实在不多,约好了一个送个铺面,一个送个庄子,有些活水进账,也好宽裕一些,眼看着李笊也将到娶亲的年纪。
王晖早早便带着妻子李笳去了武安县公新宅,帮衬着打点庶务,带着武崇行、权竺两个小萝卜头,他如今也接受了权策的观点,一有机会,便带着弟弟们到外头露脸,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免得像他们俩一般,当初入宫当差,战战兢兢,两眼一抹黑。
权策也想着早日去武安县公府,却被太平公主拦下了。
“高某多谢权郎君”在太平公主的视线逼迫下,新任的钦天监令高戬,总算躬身低头,向权策道谢。
权策避让开来,并不受礼,也无意卖人情,“高监令言重了,严侍郎一心为国,欣赏你的德行,才会举荐你接任监令,全凭公心,与我并无多大关联”
高戬的脸皮子抖动几下,很是不好看,他当初为了上位,没少四下里散布谣言中伤严善思,权策却将严善思夸得像一朵花,显然是有意与他划清界限,想起钦天监还有个处处显摆神道之学,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涂祁佑,正是眼前权策动的手脚,他就跟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你且下去吧,我有要事与大郎商讨”太平公主微微蹙眉,轻轻拍了拍高戬的脊背,似有安抚之意,“大郎且随我来”
权策跟着太平公主,来到池塘边凉亭中,秋日风硬,吹在身上,一层层凉意袭来,权策穿着严严实实的衣袍,都感到有些微冷,太平公主只穿着鹅黄色露肩襦裙,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外,竟似毫无所觉,“大郎,可冷么?”
“权策尚好,多谢姨母”权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美丽冻人大概是任何一个时代的女性,都乐意的。
“大郎回神了,你在想些什么?”太平公主伸出手,将风吹到他唇边粘住的一缕发丝拈开,又用指肚在他脸上抚了抚,手指温润,她竟是真的不冷。
权策不免想到了些别的,脸颊微红,“适才见姨母衣袂翩然,飘飘欲飞,像是广寒宫降临的仙子,故而失神”
太平公主咯咯一笑,瞥他一眼,“罢了罢了,你这嘴甜的话,还是留给芙蕖说去,过两日,千金殿下邀我过府游玩,你随我同去”
权策听到千金公主的名号,便下意识地抗拒,“姨母,权策这几日,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您看……”
太平公主脸一沉,瞪了他一眼,气咻咻道,“何等要事,比姨母还要重要?你这小贼,到底是没良心,枉姨母今夜还想走一趟武安县公府,给李笊几分体面,既是如此,姨母也有要事,不去了”
权策闻言,更见尴尬,陪着笑不知如何措辞。
太平公主柳眉倒竖,一把拧住他的脸颊,用上了不小的力气,“我倒不晓得,竟然讨了你的嫌弃,今日你若是不与我说个清楚明白,看我可饶得了你?”
权策倒也没有不能说的事情,坦然道,“姨母,我与崇胤跟两位世叔约好了,要同去给李笊撑场面,若是您乐意纡尊降贵捧场,不如一道去?”
太平公主微微一顿,用力捏了一把,“坏心小贼,胳膊肘只晓得往外头拐,我倒要看看,没有我允许,你们谁能出得了门,哼”
太平公主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话说得虽硬,实质上却答应了同行。
如此一来,权策无法便无法按照计划提前去武安县公府,安排个小厮去给权立传了个话,定王、太平公主和薛崇胤要去,该准备得还是应当大气一些,不能落了场面。
他并不知道,权立在接到他传令之前,已经关了不少生意,全力供应武安县公府,大排筵席,葛绘家中,因他当了官儿,对他言听计从、百般呵护的老两口,亲自领着大批头牌姑娘前来撑场面。
来客成群结队,拖家带口,自午后时分,便络绎不绝,一直到傍晚还有人来,停下的车马将周围的几个大街小巷都堵住了。
李笊待客不及,王晖也帮着招待,最后实在不行,来做客的同辈友人,文官有葛绘、蔺谷、萧敬、狄光远,武官有侯思止、来冲、卢炯、韩斋、豆卢从昶,自觉反客为主,帮忙招呼客人,满口都是赔罪致歉的词儿,翻来覆去念得口干舌燥。
内院儿要好一些,有高安公主和义阳公主在,身份品级控得住场面,金银玉翠在房间里熠熠闪光,李蓁陪坐,心头很不踏实,这些朝官勋戚一股脑儿涌来,到底为的是甚?她是个仔细人,看了这些妇人的服色,大多是六七品,心下稍安。
“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