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父亲往日办公之所,我一般很少进来,你看,那桌案灰尘都那么厚。”杨赐指着面北朝南的桌案道。
“这里没人打扫?”
“出入政令之地唯郎中方可打扫,然就家父病重后,所有quan bing皆归还与朝廷,这里也就废弃了。”
杨赐说完,直接走到桌案边蒲团上坐下,蒲团被他一压,浓厚的灰尘飞了起来。
窦冕提起襦群,就席而坐。
“我听说家父已病入膏肓,此事是真是假?我知道你懂,还请你如实相告。”
“外祖的病症不再肌身,而在于郁结,膏粱厚味积于中,四体不勤逸于外,心机费尽,气机郁结而不散。”
“那……医治之法呢?”
窦冕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思索良久:“灵枢有云:王公大人,血食之君,身体柔脆,肌肉软弱,血气慓悍滑利,其刺之徐疾浅深多少,可得同之乎?故素问有解答此惑者,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甘肥贵人则高梁之疾也。隔塞闭绝,上下不通,则暴忧之病也。”
“你是说……家父此症乃是富贵病?”
“然也!”
“你既然知道此症,那此病难治否?”
“难也难,简单也简单,疏五过论有云:诊有三常,必问贵贱,封君伤败,及欲侯王。故贵脱势,虽不中邪,精神内伤,身必败亡。”
“难道……”杨赐刚想吐出字,可一见窦冕低头沉思的样子,只得把话咽了进去。
“我听家父言,侯览此次行事乃为外祖所做,可是真事?”
“然……也!”
“外祖发病何时开始?”
“这……侯览亲弟侯参人头落地之时,家父闻听消息就晕倒了过去。”
“舅舅,可曾告知我外祖这些年干了些什么事,我也好心里有底。”
杨赐站起身,右手抚着胡须,砸吧着嘴,眉毛不由的挤成一疙瘩,徐徐沉吟道:“此事要说起来,还得从周景说起。”
“周景何人也?”
“周景,字仲飨,扬州庐江人,初梁冀掾属,迁豫州刺史,转河内太守。梁冀被诛后,以梁冀故吏连坐,遭到免官禁锢。后以贤名,征召入朝,迁将作大匠、尚书令。”
“这……”窦冕想了想问道:“外祖公乃是帝党,怎么与梁冀一派又有牵扯?”
“不!你想错了。”杨赐坐下后回想道:“延熹六年,太尉刘矩、司空刘宠因灾相寻,坐谴免官,司徒种暑,又复病段,故而陛下特进当时为太常的家父为太尉,擢许栩为司徒,周景为司空,然周景为卫尉之时,以正直闻名于士族之间。”
“难道他和外祖父干了什么事不成?”
“不错!”
窦冕平心静气的说道:“至今能让士族与帝党联手的,不外就是阉竖,难道阉人已如此势大否?”
“何止势大,父亲曾说,刘矩规矩方正,以礼让化民,故不曾多造杀戮,使其阉竖将将手深入北军。”
“北军?哪个军队?”窦冕心中咯噔一下,赶忙追问道。
“冀州军!”
“外祖父如何知道此事的?”
“周景为卫尉之时就已查清,故值家父登太尉之日,周景便抬了数箱竹简而来。”
“嗬!周景真够滑的啊,这种事情自己不出手,选外祖父动手,真是把外祖父当抹布啊,干净留自己,秽物给别人,而且还不会损害自己的名声,就算事情不成,自己留了好名声,真真老奸巨猾啊。”
“诶……谁说不是呢?但家父并不以为仵,乃欣然许之,经过半个月左右的谋划,一次参劾使匈中郎将燕援、青州刺史羊亮、辽东太守孙谊等共五十余人。”
“倒了?”
“倒了!陛下黜免众人,复起皇甫规为度辽将军。”
“那侯参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外祖成这样了?”窦冕更加疑惑了。
“诶!这个侯参呐,得要从中常侍侯览和小黄门段珪说起,这两个山东乡党,侯览防东人,段珪济阴人,侯览在梁冀灭后,进封高乡侯,迁长乐太仆,于是他想玩一把衣锦还乡,这一还嘛,两个人就在一起建起了宅院。”
“这很正常嘛,项羽如此豪杰,尚且要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尔,何况侯览?”
“嗬!建也就建了,可侯览干的不是人事啊!你知道他干了啥祸害人的事儿吗?”杨赐咬着牙,一脸失望的说。
“据我在河内掌握的情况,侯览当时占用田地就已不下百顷,而且掠民为奴者已有数百户,这还是我在延熹六年所掌握的。”
“侯览与段珪济北的地界,他们的仆人宾客侵掠百姓,劫持过往行人,一直使当地黔首怨声载道。”
窦冕听后,心中有些佩服侯览这种无知者无畏的精神,慢悠悠的问:“舅舅,难道此地官员都是泥胎木偶不成?”
“有一个人是挺厉害的,可有什么用啊。”
“那人呢?”
“死了!”杨赐摊开双手,苦笑着看向窦冕。
“死了?”
“济北相滕延滕伯行,带郡兵包围工地,当场处死数十人,把尸体堆放在交通要道,侯览、段大怒,将此事报告桓帝,滕延被处以滥杀无辜之罪,送到廷尉审理,免去官职。”
“侯览、段珪无事?”
“当然,侯览其兄反而被擢为益州刺史!”
窦冕一听,忍不住大笑起来:“益州,哈哈……陛下好大方啊,冰乃壅江作堋,於是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