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非安帝所出;明明知道宫里是虎狼之地,她依然愿意等着自己回来,可是那一箭带走的是两个人的希望。
那一年,她亲眼看见床榻上的文帝亲手扼住了安阳的脖子,口中是源源不断的叫骂声,丝毫不曾顾及自己的君主的形象。
病重之人,力气小了很多,安阳使劲便推开了文帝,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挺直了背脊,面色云淡风轻,唇角蠕动:“此事不过捕风捉影,我母亲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只有你们知道,我是孽种还是野种,我自己无法选择,我不会背负你们留下的罪孽。”
那样淡然的口气,囊括的却是惊天的秘密,她趋步上前时,安阳早已夺门而出,满面苍白的文帝抓住了她的手腕,声嘶力竭喊道:“皇后,杀了她……杀了她……朕要废了她的爵位。”
“陛下,您忘了,安阳乃是我所出,若废了她,您让我如何自处。”
文帝佝偻着身躯,双手捏住她的手腕,死命地推开了她的衣袖,露出了洁白的手臂,皓腕之上一点红色印记格外显眼,他咆哮道:“你所出……要不要朕提醒你……朕从未碰过你……”
是的,她不过是收养了安阳罢了,这件事人尽皆知。
可是,旧楚灭亡,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连当事者自己都忘了,她突然有些害怕,安阳若是真当她是母亲,那她所有的努力便化为乌有了。
新周的贵族里都是江北出来的人,都是靠着军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旧楚的那些贵族大多死在了暴民的刀下,如今所剩无几了。
如今,与旧楚确实没有多大联系了,而且大周的贵族并不看好安阳,旧楚的血脉里总会留着文帝的暴虐,况且当时监国,安阳的手段也是承袭了文帝的。
故而,那些人才会吵着立皇夫,绵延皇嗣血脉。
当这些贵族齐聚上林苑时,安墨白手执着女帝那里讨来的令牌,进了后宫,企图拐走安公主殿下去上林苑。
安阳不喜那些贵族,听着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试问谁会喜欢天天咒自己死的人。
她本就是异世的一抹幽魂,天地间游荡,知晓权势富贵让人为之疯狂,她是皇子不假,可女帝年轻,指不定还会有其他孩子,倒不如做一个逍遥之人来得快活。
安墨白如今虽是安氏一脉的族长,可到底太过年轻,她也希望安阳能够继承帝位,免得安氏一族凋零至毁灭的地步。
“小安阳,你就不想看看陛下喜欢何人,指不定你的后爹就在上林苑中了。”
安阳捻起一颗葡萄在九皇叔面前晃了晃,毫不在意道:“陛下喜欢的人,定是人中龙凤,与我无关的,再者陛下也不让我去上林苑,免得被她骂。”
安墨白细细地看了她一眼,夺了她手中的葡萄,丢入自己口中,戳了戳她的胸口,言道:“小殿下,你这里就不疼吗?不酸吗?”
“为何要疼?为何要酸?我非她心上人,这酸疼二字与我不相干的。不过,我也想看看陛下心系何人,就是被她看到了,定然要挨骂的。”
忆起女帝浅浅的音色,温暖的瞳孔,她觉得好像没有人能够配的上她。
“不会,那么多人,陛下不会一一去看的,我们找一个盲点坐下,赶紧地换衣裳,你这身宫装出去,谁不知道你是病恹恹的小殿下。”
安墨白来时就做好了准备,给她准备了一套男装,大周比不得旧楚了,那些认识安阳的人不是死在了暴民刀下,就是被女帝赶出了大周。
是以,男装见人的安阳,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