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浪起。
采石江江水尽管不甚清澈,但仍能看得见水中有鱼儿往来游动着,此时,有秋风扑面。
有落叶浮水。
有云天倒影。
有一怀愁绪、满心抱负、郁郁不得志的岳飞。他正站在船头,双手背负,衣衫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一炯炯有神却满是忧国忧民的眼神,飘向远方落在水天相接处。
鸥鸟翔回着。
斜阳泼彩着。
到了这时间,赵慕已忘了眼前这个岳飞其实就是曾经的自己,忘记自己,却又被自己(岳飞)山岳般雍容大气、稳凝端方、威风凛然、正气浩荡的气质深深的折服了。
“人中之杰。”
赵慕赞叹着。
可是,当他望着岳飞站在船头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下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疼痛的悲凉。
他感觉岳飞好孤独,孤独的像是在幽暗舞台上独自演奏的琴师,他尽管有高超的琴技,尽管其弦音让得听者如痴如醉,尽管他演奏完毕,人们对其精湛的技能很敬佩。
可是。
当他必须走下舞台,舞台的掌管者便迅速安排一群小丑,以丑劣的演技和粗鄙的玩笑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开,为何这样?为何?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搭在旷野的野台子。
呵呵!
对于经营野台子的舞台掌管者,他不需要高雅不需要技能,他需要的是你口袋里的钱。
醉生梦死吧!
赵慕正恨恨。
却听得岳飞朗声吟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嘿嘿,莫等闲,莫白了少年头!”
“壮志未酬!”
赵慕早就熟知《满江红》之词,可当听得岳飞亲口诵吟,仍是为之剧震,只觉得字字如重锤击打在心间,气势磅礴中,充满理想,充满希望,充满豪情,充满正能量。
然而。
现实是怎样?
是一个忠心耿耿,满心收复国土的史诗般的英雄被一个昏君一个佞臣将理想牢牢的摁在残酷现实的泥土里,然后再倒上烧红的铁水,让其难以生根发芽,从此消亡掉。
蒙冤!
惨死!
将是他终究要承受的所并不能承受的痛,而这撕心的痛亦让后世人跟着疼痛了几千年。
风来,波兴。
一轮孤月升起在江面,又将孤影落入江中,孤影随江水荡漾不已,随船儿不停地移动。
“咱们到了。”
岳飞淡淡道:“看见么,前面那个葱郁的孤岛便是神礁孤岛。”赵慕和圣玉随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见滚滚的江流中与淡淡的月光下有一座不甚大,却葱葱郁郁的孤岛。
“阿巴阿巴。”
哑巴艄公向岳飞比划几下,岳飞微笑着点点头,也比划几下,完毕他竟回头对圣玉道。
“你懂哑语?”
“啊!”
圣玉闻言后,不由得一怔,心下莫名一阵慌乱:“他不称呼我‘夫人’,怎却唤作‘你’了呢!难道他已察觉出了我只是借助他夫人刘氏身体暂住的另一个人的心魄么?”
她又否定着。
“不可能啊!在这凡界中的人皆是凡人,根本不可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体住着另一个人的心魄,除非除非是我言谈举止露出了破绽,致使他感觉到了我不是刘氏。”
“哦,略懂。”
圣玉仓促道。
岳飞微笑道。
“原来略懂!嘿,没想到啊!哈哈,好啦,即使你能听懂哑语,但俞公子(赵慕)却听不懂啊!嘿,俞公子(赵慕),艄公兄弟说,礁上的兄弟已备好了酒菜等着咱呢。”
“那敢情好!”
赵慕称赞道。
岳飞大笑道:“有酒有菜,咱们一醉方休,嘿嘿,怎样?对啦,我记得你的酒量不大。”
“大帅说我?”
赵慕不解道。
岳飞淡淡道。
“怎能说你。”
“你是说我?”
圣玉怔怔着。
她正不知该怎样回答,却见得岳飞微微一笑,向着亦是脸现惊诧的赵慕,不徐不疾道。
“这些哑巴船工是追随我多年,一心要收复江北失地的好男儿,可惜,朱仙镇大战时,他们被金人施放的毒雾伤了喉咙,唉,十二道金牌之后,我便带他们来这里了。”
“哦!”
赵慕点点头,他听得岳飞不徐不疾之间自动转移了话题,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已明显感觉到岳飞开始怀疑圣玉的‘刘氏’身份了,他能看穿心魄么?
他正乱想着。
听岳飞又道。
“我被急调而回,已知帅位不保,因担心换了主帅之后,他们在军队里受到歧视,便将他们带到这儿来看护神庙,也让征战半生有余的他们有落脚地儿,来安享清净。”
“大帅心善。”
赵慕赞叹道。
岳飞淡淡道:“其实我的心不但不善,而且太刚硬太狠,唉,我总是想,倘若不把军队练得狠一些,到了沙场上,他们就会因为练得不够狠,而被更狠的金人给杀死。”
“有道理啊!”
二人正说着话,艄公已将船靠岸,系上缆绳后,岳飞在前带路一起往神礁的密林走去。
神礁岛凸起在采石江中心,左右方圆不过二三里大小,最高处离水面约莫有三十几丈,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