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侍书心中也有气,所以他直到翠墨说到这里才出口阻拦:“你胡说些什么呢!那碗冰酪原来就是二姑娘嘴里省下来给四姑娘的,不过是怕四姑娘一下子吃太多,吃坏了肚子,这才把多的放到厨房里。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
翠墨答道:“难道我不该说么?四姑娘有,听说邢姑娘也得了,就连云姑娘那里。只怕也有。就我们姑娘,连个影儿都没看见!我才不是什么小心眼儿,计较那一点子东西呢。我只是气二姑娘没有把姑娘放在眼里。”
探春听了,心中也升起一股子委屈。
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身份,而身份这种东西,靠的就是投胎的本事。即便后天有多少手段,投胎的本事不好也是枉然。
就跟他们堂姐妹两个人一样。两个人都是庶女,也都颇有心机。也都十分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打算,甚至两个人都很有手段。从这一点来说,探春自认,自己跟贾玖没有多少区别,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不如他堂姐的地方,就在于,他投胎的本事不够好。
他的堂姐虽然也是庶女,比不上嫡女,可是会选投胎的肚子。即便是庶出,可是对方的生母是正经的良妾。走了正规的官府文书的。即便是抬了身份,也不怕官府细察。
自己虽然也是庶出,却是婢生女,而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没有纳妾的资格,甚至自己的嫡母不点头,他就是一个婢生女,说不定连族谱都上不了,更不可能高嫁,只能给别人做妾,或者是给家里换一笔聘礼。
探春很清楚。如果没有奇迹,自己的命运也就这样了。
其他人家的婢生女,如果父亲有正经的妾,还可以挂在正经妾的名下。可以嫁给中人之家的次子或者是官宦之家的庶子做正妻。他的父亲连拥有妾的资格都没有,嫡母又是那个模样,自己除了给人做妾,竟然是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嫁入高门的机会。
跟薛姨妈那样,嫁给商户,竟然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探春的心里发苦。
他知道。像贾家这样的人家最是忌讳换亲。薛家既然有意把薛宝钗嫁给贾宝玉,那么,他就不可能有机会嫁给薛蟠和薛蝌两兄弟中的任何一个。
想到自己连薛家这样的人家都进不去,心高气傲的探春如何接受得了?
可饶是如此,探春也只能在心里琢磨,不能宣之于口,甚至还要在丫头们面前粉饰太平。
探春勾了勾嘴角,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呀,这有什么好争的?那牛乳本来就不容易得,旧年宝玉屋里还为了那一盅糖蒸酥酪闹了一场呢。为如今才搬了进来,也跟着闹?丢不丢人啊。”
“可是……”
探春止住了翠墨接下来的话,道:“你要跟香雪山庄比,你怎么没听说,林姐姐是带着九百万两银子的家财来了这府里的?不要说那一点子牛乳份例了,就是林姐姐天天拿牛乳泡澡,也没人说得出话来。人家花的是自己的银钱,这能一样么?”
翠墨听了,只能垂下头去,良久才说了一句:“真是同人不同命。”
探春心里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侍书沉默了一会儿,道:“姑娘哪里比得上林姑娘?林姑娘有老太太照拂着,有二姑娘照拂着,有这府里的老爷照拂着,我们算什么?”
却听外面有人接口道:“老太太如何照拂林姐姐了?”
探春连忙站了起来,却看见惜春在丫头嬷嬷婆子们的环伺下,一步一晃地进来了。因为年纪还小,又好强,这一路走来都坚持不要人抱,以致于不习惯走路的双腿发软,走起路来,竟然摇摇晃晃的。
探春连忙出来迎接,姐妹两个互相厮见过,这才在临窗大炕上分宾主坐了。另有小丫头上茶来。
探春道:“四妹妹怎么来了?这段路可不好走,四妹妹怎么不让嬷嬷抱着?”
惜春扁了扁嘴,道:“我才不要人抱呢。二姐姐说,小时候多走多跑,腿脚才会好。我现在走路一直不稳当,就是因为嬷嬷们抱得太多了。我想也是。再者,我跟三姐姐都在这后花园里住着,从留园到三姐姐这里,都是青石板路,平整得很,也容易走。我想着,今日无事,顺便来看看三姐姐。”
探春一愣。
缀锦楼在后花园的西南角,十丈软红和闻莺阁都在别的方向。惜春说是顺路,又如何顺路?
这样一想,嘴硬心软的惜春倒是生出来几分可爱。
想明白来这点,探春的心情也好来许多。
他也不说破,只给惜春让茶,又请吃点心。
惜春看了看,脸上犹自愤愤的翠墨和神情有些不自在的侍书,转头对探春道:“三姐姐,你屋里方才闹什么呢?竟然扯上了林姐姐?”
探春指着侍书和翠墨道:“不过是这两丫头,说林姐姐打来了我们家,就与众姐妹不同。不但老太太护着,二姐姐也护着。……”
惜春一副小大人模样地放下了手里的茗碗,道:“若说二姐姐,二姐姐对众姐妹都十分看重,也十分爱护。林姐姐又是林大人托付给这府里的老爷的,二姐姐就是仔细些,也是正常的。至于老太太,我可没有看到老太太对林姐姐有多少照顾。”
探春吓了一跳:“四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太太?林姐姐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外孙女儿,老太太如何不照顾他?”
惜春道:“礼记,三姐姐没有读过么?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