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寒凌的情景,夜雨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能够完整的回忆起那天的大雨、街边的榕树以及十字路口的红灯。
夜雨是个孤儿,听福利院的婆婆说,她是在一个下雨的晚上在福利院门口捡到的夜雨,没什么文化的婆婆就这样给夜雨起了一个非常富有诗意的名字。因为夜雨从小就长得娇小,又细皮嫩肉的,所以福利院的人都喜欢叫他“小雨儿”,久而久之,院里面那些长得高大些的男孩子就开始用这个外号来取笑他,扯他的衣服,脱他的裤子,说他是女孩。所以夜雨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名字,他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名字,那些人就不会取笑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听到婆婆说已经给自己报了名,九月份他就可以去上学的时候,夜雨开心的在院子里面乱跑,看到那些平时欺负他的大孩子,他还冲他们做了个鬼脸,他知道有婆婆在边上,那些孩子不敢把他怎么样,况且,院子里面的孩子上的都是寄宿学校,他以后就不用每天都待在院子里,那些大孩子也就没有机会再欺负他。
开学的那天,夜,隔着学校的铁门,高兴的冲着婆婆说再见。
夜雨对自己的校园生活很满意,虽然不像别人有那么多的好朋友,但至少也没有人欺负自己,自己学习认真,偶尔还能受到老师的表扬,同桌小叶子也会跟自己说说话,夜雨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周五的下午,按照学校的规定,学生都要回家,夜雨也不例外。可是这天,夜雨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婆婆来接自己,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夜雨想着回福利院的路自己也走过好多遍,应该是不会记错的。
可是夜雨还没走出学校多远,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夜雨就这样淋着大雨,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眼泪混合着雨水往下落,小夜雨委屈极了,他不知道婆婆为什么没来接自己,看着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接,他本来就已经很伤心了,现在还要站在这里淋雨,夜雨的心里更是难受,原来连婆婆都不关心自己。
夜雨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红灯倒数,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夜雨往边上挪了一点,继续看着那红灯。车上走下来一个小男孩,长得比夜雨高一个头,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个大人,撑着一把大伞,把三个人都挡在了伞下。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开口了。
“夜雨。”夜雨小声的回答。
“你家在哪里?”
“慈爱福利院。”
“福利院?”
“嗯,我没有家。”夜雨的声音更低了,强忍着泪水,发出声音。
“上车吧。”小男孩上了车,夜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谢谢。”夜雨坐在小男孩身边,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他,害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沾到小男孩身上。
学校离福利院本来就不远,坐车很快就到了,夜雨又道了声谢,这才开门准备下车,小男孩叫住他,递给他一把小伞。夜雨拿着那把伞,伞柄上有一个很漂亮的石头,折射着红色的光芒,夜雨舍不得打开,抱着伞一路冲进了福利院。
坐在车内的小男孩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完了,回过头冲着正在开车的大人说道:“帮我转到他的学校。”
星期一,上课铃声刚响,班主任就进了教室,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一脸兴奋的告诉大家今天有一个新同学转到他们班,夜雨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心里对这新同学充满好奇,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
夜雨课桌里还放着上个星期那把小雨伞,原本计划着今天放学在那个十字路口还给小男孩,却没想到小男孩今天就到了他们学校,还到了他们班。
小男孩站在讲台上,老师让他做自我介绍,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等着,夜雨也等着,上次没问小男孩叫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没礼貌。
“我叫寒凌,凌寒独自开的寒凌,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凌。”小寒凌说完这一句就没了,也没有其他小朋友那种“希望和大家做朋友”的客套话。
“寒凌……”夜雨默念着这个名字,小小年纪的他还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这样记住了,连带着名字的主人一起刻在了脑子里。
寒凌和夜雨成了同班同学,也成了好朋友。寒凌长得比夜雨还好看,又不像他那么柔弱,班上的男孩女孩都很喜欢他。但是寒凌不理他们,他唯一的朋友就只有夜雨。
夜雨也不明白为什么寒凌喜欢跟他一起,他也不会去追究,一直以来,没有人愿意跟他真正做朋友,只有寒凌,每天下课了会来找他,上体育课也是跟他一起踢足球,自己踢得不好,别的小朋友都不带自己,只有寒凌每次都会带着他,骂他笨的同时又不厌其烦的教他各种技巧。星期五放学了也要把夜雨送到福利院自己再回家,这一送就是六年,直到小学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