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番一夸赞,不仅南叶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就连纠结不已的小虞氏,也敞开了胸怀,一口把鸭子吞进肚子里去了,她一面舒坦地嚼着第二块,一面想着,管他呢,先过了这鸭子瘾再说,反正后面的菜还很多,另挑毛病也不迟。
连小虞氏都没说什么,顾淑怡就更放开了,接连吃了三块,直到贴身丫鬟来提醒,方才面色红红地放下了筷子。顾端瞅了她一眼,道:“既是夹了,何不吃完?留在盘子里也不好。”
对哦,这又不是平常的席面,朝一盘菜伸筷子超过三次,就要被人耻笑,既然丫鬟夹都夹了,她还不如干脆吃完算了,反正剩在盘子里,也不好看。
顾淑怡这样想着,心情再度愉悦起来,暗自雀跃,看来这次宴席,如果有什么爱吃的菜,可以暗示丫鬟稍微多夹点了,只要不过分,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一刻钟过后,四位主子面前的蒸全鸭一块不剩,全被干掉了,此情此景,不必再多说什么,主子们的行动,直接反映出了他们的态度:这道斩成了小块的蒸全鸭,他们非常满意。
马六嫂和卢梅芳在一旁已经看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几位主子对这道菜都有质疑,怎么转眼间就爱上了呢?南叶的秘诀到底在哪里?两人疑惑之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惧切,南叶这丫头,真是厉害,放开了让她们
看,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如果以后她变精明了,有所保留了,那岂不是连她们站的地儿都没了?
这样一个让她们既爱且恨的优秀人物,到底是拉拢好,还是排斥好?真是让人纠结的问题。
四位主子吃完蒸全鸭后,非常有默契地开始吃下一道菜,油煎鲥鱼了。油煎的东西,是一种年轻人酷爱,中年人嫌弃,而老年人痛恨的东西,年轻人爱,原因无他,因为好吃,中年人嫌弃,主要是嫌它太油,而老年人痛恨,则是因为牙口不好,咬不动了。
但平素见了油煎油炸食物就皱眉头的虞氏,这会儿却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自个儿盘子里的那一块油煎鲥鱼,盖因这鲥鱼,小刺实在太多,平素不论怎么烹饪,她都是不敢吃的,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万一卡住了喉咙,怎么办?而且那小刺密密麻麻,丫鬟即便有心,也没法代劳。
而面前这块鲥鱼,却是用的油煎的方法,看样子,表皮已经煎酥了,只是不知内里如何……
南叶瞧出老太太的疑虑,上前一步,躬身道:“老太太,请放心大胆地用,这鱼的刺,全都已经碎了。”
嗯?是碎了?而非煎酥了?虞氏一愣。
小虞氏一直在瞟着老太太的表情,见她并未马上依从南叶的建议,马上逮着机会,故意道:“老太太,既然这鲥鱼的刺全都炸酥了,您不如就尝两口,不过油煎的东西,一般都有点硬,您
可得小心些。”
她这是没听懂,还是故意捣乱?南叶无奈地看她一眼,道:“老太太,二夫人,这鱼只是稍稍油煎,煎后更是焖煮过,并不硬的,您二位大可放心品尝。”
“不硬?”小虞氏夹起一块鱼,故意咬了一口,道,“哎呀,真是软嫩得很,既是如此,老太太可得慎重,当心鱼刺卡了喉咙,这鲥鱼,刺最多了!”
都说鱼刺全都碎了,卡不了喉咙了,她怎么就是跟没听见似的呢?故意的对罢?这二夫人对她的恨,就这么深?真是抬举她了……南叶颇感无奈,只得继续解释:“之前斗菜,其中有一道叫作炙煎刀鱼,使用快刀斜切,使鱼刺尽断,宛若无骨,奴婢从中得到启示,依样处理鲥鱼,所以这道油煎鲥鱼,也是尝不出来刺的,老太太和二夫人尽管放心大胆地品尝。”
顾端亲自参与过那次斗菜,记忆犹新,不等小虞氏继续挑刺,先笑道:“你还真会举一反三,我倒是要来尝尝,这道油煎鲥鱼,是不是同那道炙煎刀鱼一般。”
小虞氏并未吃过什么炙煎刀鱼,驳斥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但顾端虽为晚辈,却是世子,面子不能不给,只能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顾端一气尝完一整块鲥鱼,方才搁下筷子,发表意见:“当真无刺!至少我没吃出来。”
他轻松地吃着,没有吐出半根刺来,大家都瞧见了,嘴上不说,心里已
在暗暗称奇。顾淑怡紧随其后,吃了一块,亦大赞:“当真无刺!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鲥鱼太多,吃起来不雅观,而放弃这道菜了。”她说完,见大家都在看她,脸上一红,忙改口道:“这道菜名为油煎,其实一点儿都不硬,反而和红烧鱼一般,软软嫩嫩的。”
“当真?”虞氏被他们说到嘴馋,终于没忍住,也咬了一口。
“老太太当心!”小虞氏见顾端和顾淑怡都已顺利尝了一块,心知这道菜她也很难挑出毛病来了,但还是不肯轻易放弃,夸张地劝阻老太太。
但老太太的动作,比她的嘴巴快,等她出声时,虞氏已是把鱼吞下去了,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来,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块鱼,啧啧称奇:“还真没有刺!还真是又软又嫩,新鲜得很!”
又痛失一次挑刺的机会!小虞氏痛心疾首,恨恨地道:“丫鬟们挑鱼刺,都难免有疏忽,你又怎能保证,这里头不会有漏网之鱼?万一残留一根半根没切碎,岂不是要害了老太太?”
这……的确有可能,虞氏闻言,马上放下了筷子,没有继续吃剩下的那半块鱼。
挑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