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扬头看着顾端,心底不是不气愤,但却有些犹豫,没有立时出声斥责。这个她唯一的独子,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从一个只知享乐,附庸风雅的公子哥,成长为能独当一面,替父行使职责的男人了。在外,他替皇上办事,颇受重用;在家,他把各种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能力甚至胜过他的父亲;听说,他还手握只属于自己的暗卫,训练有方,调配有度,对他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了。
也许,是在她潜心修佛的时候;也许,是她在为家务事烦恼的时候,顾端,她的儿子,已经从一株需要她保护的幼苗,成长为一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了。
他是她的儿子,亦是现今夔国府的顶梁柱,这样的一个男人,她能当着众人的面,出声斥责他吗?或者说,即便她斥责,他又会听吗?
康氏想了想,决定不做没底的事,把这责任,推给了顾谅:“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你赶紧管管广元。”
管?怎么管?顾谅盯着顾端紧握南叶的手,看了几眼,突然侧头,对康氏耳语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娘也是不许我娶你……”
怎么不记得……老太君一直属意小虞氏,想让她当上世子夫人,顾谅为了令他改变主意,连当时的族长都找上了,这才顺利把她娶进了家门。可是,她是长公主,南叶怎能和她相提并论,康氏抿了抿嘴,没有作声。
顾谅还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之中,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这小子,随我。”
庄王爷都快要拂袖而去了,他却在这儿夸上自个儿儿子了?康氏简直无语,只能祭出社交通用法则,探身同庄王妃打商量:“无论今日之事如何处理,都不能让旁人看了我们两府的笑话,咱们且先把酒吃完,以后的事,私下再说。”
此话深得庄王妃之意,马上转达给了庄王爷。
庄王爷一心想要掀桌而走,但长公主的面子,总得给几分,何况她还说得挺有道理,于是便听从了庄王妃的意见,重新端起了酒杯。
但他们显然都太低估了顾端,他可不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他牵着南叶的手,耐心地等他们窃窃私语完,便朗声开口了:“我,顾端,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在此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只娶南叶为妻,仅娶南叶为妻,守护她,保护她,爱护她,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他,他这是在当众立誓,表明心迹?!
他明目张胆地向一个厨娘表明心迹也就算了,那一句“仅娶南叶为妻”,是什么意思?福宁郡主刚刚表达了愿意和南叶并肩为妻的良好意愿,他就来一个“仅娶南叶为妻”,这岂不是狠抽了福宁郡主一记耳光么?
他这番誓言,放在此情此景下,简而概之,便是,我只娶南叶,不要福宁郡主。
这哪是什么誓言,分明就是对福宁郡主,乃至于整个庄王府的羞辱!
福宁郡主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整个人摇摇欲坠,颤声问他:“顾世子,我就这么讨人厌,让你连半分情面都不给我留?”
“留情面?”顾端冷哼一声,“如果我没记错,早在我二叔成亲那天,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心中只有南叶一人,结果你们庄王府,还是把庚帖送到了我们府上!你既是不顾我的意愿,我又何必给你留情面?我的怜香惜玉,仅针对南叶一人,至于福宁郡主你,抱歉!”
福宁郡主听了他这番话,哭成了泪人儿,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这简直是印证了顾端的话,她的确是上赶着倒贴,非要嫁给他的。
宾客哗然。
庄王爷再也忍不下去,猛地起身,冲庄王妃怒吼:“给我回府!难道还要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吗?!”
庄王妃不敢再辩,只得跟在他后面朝外走,又叫丫鬟去扶福宁郡主。福宁郡主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淌出来,浸湿了衣襟,庄王妃看着她这样子,又是挺疼,又是埋怨:“就算顾端真跟你说明过他对南叶的心意,这事儿别人又不知道,你大可否认,何必默认,让他得意。”
庄王爷在前面听见,沉着脸道:“罢了,顾端是这副态度,就算福宁嫁过来,也没好日子过,你回去就叫冰人来,把这门亲退了!”
都闹成这样了,亲事自然得退,庄王妃没有表示反对,亲自去扶住福宁郡主,跟着庄王爷回去了。
女家都走了,定亲宴自然不了了之,宾客们很快告辞散去,仿佛赶着回去嗑瓜子讲八卦似的。
庄王府退亲已成定局,顾端倒是轻松得很,亲自把宾客们送到门外,对没能让他们今日好好吃酒表示了歉意。陆子美没有立时就走,陪在他旁边,悄声地笑:“我今儿表现如何?”
“挺好,赶紧回去,叫你父亲去永康侯府提亲罢,你欠了他们三小姐这么大的人情,不娶她是不行了。”顾端拍了拍他的肩,开始赶他。
明明是为了帮他,怎么却成了他欠人情了?陆子美的脸都绿了,不过,周慕贞的确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配合着嘲讽福宁郡主的……他想着想着,到底心里气不过,捣了顾端一拳,不过以顾端的身手,他怎么可能碰到边,只能忿忿地走了。
丁芷兰来参加定亲宴时,是郁闷难当,离去时,却是心花怒放,只不过当瞥见站在顾端身后的南叶时,一腔妒意立时又涌上心头,几步冲上去,就想要侮辱南叶一番。
但顾端就在这里,岂会让她得逞,长臂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