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公公尚未拿着户籍本回来,皇上已经要走了。康氏起身送他,皇上却道:“怎敢劳动皇姐相送,让才刚成为良人的南叶送送也就罢了。”
南叶刚才的话,的确够让人心生欢喜,康氏没有多想,示意南叶上前,送皇上出去。
出得厅门,葛云递上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帮南叶系上,南叶跟在皇上后面,离着他半步路的距离,慢慢地走着。
突然,皇上停下了脚步,道:“上前面来,让我瞧瞧。”
叫她?南叶左右看看,见无旁人应答,连忙走上前去,俯身垂首。
“你低着头,我怎么看?”皇上不高兴了。
南叶只好抬起头来。
眉若弯月,唇如丹朱,乌发似缎,肤若凝脂,尽管年纪尚小,但已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但跟他宫中的那些美人儿比起来,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她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丝毫不掺杂质,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能让人直窥她的心扉。
据说拥有这样的眸子的人,哪怕再美,也不会以色侍人,而且一定心怀善念,乐于感恩,南叶,她是么?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叶,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南叶不好意思,别过了脸去,他才移开自己的视线。
“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的户籍本,高兴么?”皇上抬脚,继续朝前。
南叶侧身退至一旁,待他走到自己前面,方才跟上去,由衷地道:“奴婢欣喜如狂。”
“还自称奴婢?”皇上唇边微含笑意。
是啊,她已经不是奴婢了,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自称“我”了,南叶也笑了起来。那笑容,从她的眉梢眼角,满溢出来,直达心底。
“既然这么高兴,那感谢你们世子罢。”皇上的语气里,不知怎地,竟含着些许的惆怅和遗憾。
“感谢世子?”南叶弄不明白了。
“是啊,感谢你们世子!”皇上说着说着,变了情绪,咬牙切齿起来,“自从朕停了药膳,他便催着要朕赏你,可朕说赏金银,他嫌俗气;朕说珠宝,他嫌无趣;朕说赏厨具,他嫌朕小气,这回他又来信催朕,朕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跑到夔国府来,让你自己挑了。”
敢情皇上是被逼无奈啊?南叶噗嗤笑出声来,突然无比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顾端。
“还敢笑?!”皇上回头,狠狠瞪了南叶一眼。
南叶收起笑意,认真地问他:“皇上,我们世子,能回来过年么?”
“这朕哪知道。”皇上的情绪瞬间又变了,仿佛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顾端是去替他办差的,他却无法估算他的归期?那差事,很棘手么?南叶隐隐地有些担忧。
皇上走了一会儿,像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对,过于冷淡,又开口道:“你不必担心,若是他无法回来过年,朕便派人接你进宫去,除夕夜,宫里会放焰火,全是特制的,你肯定没见过。”
谁稀罕进宫啊,焰火谁没见过啊,她可是来自资源普及至大众的二十一世纪,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呢?南叶又忍不住翻白眼了,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想进宫看焰火,我只想要世子回来过年。”
居然如此明了地拒绝天子的邀请?连场面话都没一句?这丫头刚才不是挺会说话的么?这会儿怎么又变得这么讨厌了?皇上气结,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南叶才懒得在意他的态度,他走了,她正好不用再送,当即转身,迈着从来没有过的轻快步伐,朝着西跨院去。葛云见她如此高兴,干脆抓住她的胳膊,施展起轻功来,一路飞掠着,回到了临风阁。
香秀和深冬已经知道了此事,见南叶回来,飞扑而上,一左一右地挽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儿地问:“是真的?这是真的?!你现在是良人了?你的户籍呢?”
南叶笑道:“是,我已经是良人了,皇上金科玉律,那还能有假?去帮我注销奴籍的,可是皇上跟前的喜公公呢,等他去官府把相关手续办完,我的户籍本也就来了。”
香秀问道:“我在学坊时,听你说过,你家还有父母兄妹,那你的户籍,还是回到原来的家里?”
啥?她还有父母兄妹?香秀是听原来的那个“南叶”说的罢,这事儿她可完全不知道……算了,管他呢,反正他们也从来没跟她联系过,“南叶”都已经被他们当物品卖了,又还能有什么情分在。南叶甩甩头,告诉香秀:“皇上跟喜公公说的是,尽量给我立女户呢。”
“立女户?自立门户?”香秀有点吃惊,“女户度日,诸多艰难,家里没有男丁,任谁都能来欺负,皇上怎么能让喜公公帮你立女户呢?”
深冬拍了她一下,道:“她就算成了良人,也还在夔国府做事,谁敢来欺负她?再说还有世子护着,能有什么艰难的?”
也对,怎么把世子给忘了,香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等户籍本来了,可得赶紧给我们看看,我还没见过女户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就是户主那一栏,写的是我的名字?能有什么稀奇的。”南叶笑着朝案板走去,“这是喜事,我今儿高兴,可得多做几个好菜,你们来帮我?”
“自然得帮!”香秀和深冬笑着,挽起袖子,系上了围裙。
“葛云,你来帮忙砍下熏猪蹄!”南叶让深冬从屋梁上取下一只已熏成黝黑的大猪蹄,朝外大声喊葛云。
葛云推开门,探进头来,却道:“喜公公来了!”
喜公公回来了?户籍本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