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站在大灶前,看样子正在做一道菜,但南叶却无法断定,他到底是不是个厨子,因为他长的实在是太壮了,胳膊上紧绷的肌肉,仿佛要把衣裳撑破似的,但看面容,却又清秀得很,梳个发髻,都可以假扮女人了。
习武者的身材,白面小生的长相,这是谁?南叶静悄悄地,朝他走近,驻足看他做菜。
此时厨房内还有几个厨娘,但都显得非常淡漠,即便不认得南叶,也丝毫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来,更别提开口盘问她了。
白面男人生得一双好手,十指修长,手掌宽厚,但他使用的刀,真不怎样,甚至还缺了一个口。他把一方肥鹅肉按在砧板上,切成了长条丝,再拿盐、酒、葱和花椒拌匀,装入白色的小浅盆,放进了蒸笼里。
他在做蒸鹅?南叶一愣,突然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袁必得,袁管事?”
“干吗?”袁必得横她一眼,态度却是非常不善,“偷学了半天艺也就罢了,居然连我是谁都不敢确定?”
偷艺?不就是一道盏蒸鹅么,谁不会啊,也值得她偷艺?南叶哭笑不得:“我从未见过袁管事,自然得先弄清楚,才敢确认。”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袁必得瞥了她一眼,明显不感兴趣,转头看蒸笼去了。
南叶也看向正冒白烟的蒸笼,道:“现在不是饭点,还能忙着做蒸鹅的,也就只有两位厨房管事了,而左管事我认得,那您想必便是袁管事了。”
“看来你也知道厨房总管考试的事了。”袁必得说着,瞅了一眼案板上的沙漏,显得很有点苦恼。
东厨房居然连自鸣钟都没有,还是用沙漏计时的?这也太落后了罢?怪不得西厨房的管事和厨娘们,都认为贬去东厨房,是莫大的惩罚呢。南叶想着,向袁必得介绍自己:“我是西厨房的二等厨娘,名叫南叶。”她说着,从怀里掏出怀表来,递给袁必得,道:“袁管事若是想计时,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也许可以帮帮您。”
怀表?还是金的?表盖上还镶着蓝宝石?袁必得一愣,没敢接:“你就是南叶?”
“是,我就是南叶。”袁必得显然知道她,但南叶的表情依旧平静,并没有故作惊讶地去反问,你怎么认得我。因为连庄王府的火烧嫂都知道她是斗菜王,袁必得听说过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袁必得这回总算正眼看她了,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王大梁死,是你的功劳?”
他竟称之为功劳,可见有多恨王大梁了,南叶摇摇头,道:“跟我没关系。”
“你倒是挺谨慎的。”袁必得又看她两眼,下了结论。
她的确挺谨慎,但王大梁的死,真和她没啥关系……好吧,也许有那么点潜在的联系,谁在乎呢,只要死了就好。南叶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袁必得抓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手,道:“说罢,你大老远地跑到东厨房来,到底有什么事,看在你弄死了王大梁的份上,我能帮的,一定帮。”
南叶笑了起来:“多谢袁管事好意,不过我这次来,不是求您帮忙,而是要帮您。”
“帮我?”袁必得一愣,“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少跟我整什么噱头,我没那功夫陪你玩。”
南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你想当厨房总管吗?”
废话,能不想当吗,不然干吗费时费力地窝在厨房里做盏蒸鹅?她当油烟味很好闻啊,这又不是西厨房,通风好,熏不到。不过,是人都知道,从来没有东厨房的管事,当上过厨房总管,这不单单是厨艺高低的问题,更是一种偏见,无论是西厨房的厨师,还是正院的主子,都不愿一个给下人做饭的人,爬到厨房总管的位置上,觉得那是玷污了他们的眼光。
袁必得瞪了南叶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是谁派来讥讽我的?马六嫂?卢梅芳?”
南叶又笑了:“袁管事觉得她们遣得动我?”
马六嫂和卢梅芳都是西厨房的管事,怎么就遣不动她一个二等厨娘了?这话好嚣张!袁必得不太了解西厨房的局势,听了南叶这话,简直瞠目结舌。但瞠目结舌过后,他的心情却迅速好转,放声大笑:“好,好,都说我恃才而骄,目中无人,我看你比我还要狂妄,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不是我恃才而骄,目中无人,而是她们无品无德,不值得我尊重。”南叶解释了一句,转了话题,“袁管事还没有回答我,你想不想当厨房总管。”
袁必得斜瞥着她,故意道:“想当又如何,难不成只要想当,你就能让我当上?”
南叶扬脸一笑:“何不让我来试试?”
反正他得带十名帮厨上场,加她一个不多,即便不能当上厨房总管,也没啥坏处,南叶觉得,袁必得肯定受不了这诱惑。
然而,袁必得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用极为轻视的目光看了她两眼,然后断然拒绝了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了。”
南叶大感意外,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能帮我什么啊?”袁必得似乎觉得,他的拒绝,才是合乎常理的,“你的手,已经废了,提不动刀,握不了锅铲,就算我带你上场,你又能做啥?”
手,手,她的手,她永远的遗憾,她心中的痛!袁必得也许不是个例,也许好多人,都是这样看她的,平时她有深冬和香秀帮持,还不觉得什么,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