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心里咯噔一响,重复:“她人在哪里?”
嘉言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心里实在悲愤,大声说道:“她死了……你害死了她!”
死了?
嘉语愣住。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嘉言说她死了。
从前她可没死这么早。
嘉言的声音猛烈而尖锐地撞击她的耳膜:“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姐姐,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你是以为我回不来了是吧,我回不来了就没人戳穿你在宝光寺里摇尾乞怜对吧?你是怕紫萍对你起怀疑,怕紫萍戳穿你,所以带她回来害死了她对吧……”
“啪!”在嘉语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挥了出去。
嘉言面皮薄,当时就浮起五个指印,嘉言呆住——她长这么大,还是头次挨打,在此之前,无论始平王还是始平王妃,哪个舍得动她一个指头。
嘉言捂住脸:“你、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们到母亲那里说理去!”
拽住嘉语,就要去见王妃。
嘉语虽然多活一世,这具身体却只大嘉言两岁,当时要抱住桥头柱才勉强稳住身形。一旁服侍的紫苑、紫株、连翘、薄荷瞧见两姐妹动上了手,哪个不唬得魂飞魄散,忙忙一个抱住一个,一个说:“姑娘有话好好说……六娘子年幼,有什么不能教训的,何至于动手。”一个道:“三娘子是长姐,她说话姑娘就好好听着,哪里有还嘴的道理。”
“都给我住嘴!”好容易挣脱嘉言,嘉语大喝一声,“元嘉言,你没凭没据,这样诬陷长姐,莫说是到母亲面前,就是到父亲面前说去,我也不怕!”
言外之意,就算嘉言仗着始平王不在,王妃偏袒,责罚了她,回头迟早还要闹到始平王那里去。
嘉言虽然吃了打,却也知道自己不全占理,而长姐训妹,原本就没个尺度——难道要白挨一巴掌?
一时双方都僵住,嘉语又问:“紫萍怎么死的?”
嘉言扭头不理。
嘉语冷冷看住紫苑:“紫苑你说!”
她点了名,紫苑不敢不说,被嘉言瞪一眼,又不敢实说,只得期期艾艾道:“奴婢、奴婢当时不在……”
当时在场的,除了王妃和周家人,就只有边时晨和几个侍卫,另外畅和堂的婢子。嘉语不好到二门外去问侍卫,而畅和堂的母婢,也不是她能审问的。嘉语心里一沉:当晚……当晚会是个什么情形?
紫萍做了什么?如果什么都没做,那她就不会死——她做了什么?
其实不难推测,只是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她总以为紫萍还活着——如果紫萍用锉刀割开了绳索,如果紫萍被发现了……毫无疑问,周家那几个人不会放过她。
杀鸡儆猴这种事……没做过也听说过。
嘉语长长舒口气,缓和了语气:“我当时带紫萍回来,是怕她留在宝光寺会没命。紫草死了你知道的,镇国公府的奴婢,也一个都没留吧。如果紫萍和喜嬷嬷两个人我都要带走,宝光寺的那些人肯定不会信我。”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说的话,我当时说‘喜嬷嬷是王妃的心腹,阁下想要知道什么,就问她’,是让他们意识到,喜嬷嬷是个很重要的人,留下有用。”
“……是,我摇尾乞怜,但凡我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想;如果我能保全所有的人,我也想!但是我能做的,就只是这些,我尽力了,你信或者不信,我都尽力了。”
“……我不可能料到母亲会出门来迎,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预先知会。当时混乱,我给了紫萍一把锉刀,我问你,是不是紫萍割裂了绳索,被周家人杀了?”
嘉言呆着面孔没有回答,这记耳光,给她刺激太大了,头一次,“姐姐”这两个字在她这里有了存在感。
嘉语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再说话,该说的都说完了,嘉言又不傻。她们是姐妹,外间不会因为她们姐妹关系的好坏,而否定这种关系。所以宝光寺里中年男子要杀她,嘉言才会冲出来,也只有嘉言冲出来;
也所以,她才会威胁周乐,无论如何至少保住嘉言。
血脉是割不断的,哪怕是到最后的最后,她送她一杯酒,说一路顺风。
嘉语转头往佛堂去。虽然丢了佛经,她还是想到佛堂去。虽然她说得云淡风轻,紫萍的死不是她的错,她尽力了。但是……但是只有她知道,紫萍原本可以活多久……她的重生,提前结束了她的性命。
她什么都没有改变,先害死了一个人。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你雄心壮志地想要拯救所有人,却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紫萍是一个开始……嘉语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低头看自己的手。
染了血。
其实在这样一个乱世,大多数人的手都会染血。不是别人的血,就是自己的血。可是紫萍……嘉语和紫萍没说过几句话,最近的距离大概是在马车里,她聒噪地问:“我们姑娘呢,三姑娘,我们姑娘呢?”
明明没什么感情,没什么可惦记,可是偏偏都还记得,音容宛在……大概就是如此。
那只是一个开始。她的死而复生,命运偏离原来的轨迹,以这样天真一个姑娘的命为祭奠。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还会有什么、还会死多少人?她不知道,她默默双手合十:如果佛有灵。
如果佛有灵——
“啪嗒!”
清晰可闻的水滴声,嘉语一惊抬头,竟看见佛眼中两行血泪。当时腿脚一软,几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