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全大兴宫上下,谁不知道姜才人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她都亲自着人拿着自己的名牌来了,你总不至于还不来了。再说,雨也停了不是?
然而,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太医还没有来。
姜月华一直守在汪若芸的床前,寸步不离。
“姜姐姐便去了吧。”汪若芸弱弱道。“我不过贱命一条,又是被皇上踹伤的,谁肯来救我的命?”
“妹妹,你别灰心……”姜月华柔声宽慰。
“我早该死的,能苟活到今日,已是我的福气,我哪里还配再在世上苟活……
“如今,曼曼也不知是怎样的凶险。我主仆二人,竟是与这世间再无缘法了……”
姜月华极力忍泪道:“妹妹,受了伤,身子弱得很,切莫说这些丧气话。说不定再过一会子,曼曼妹妹便回来了。”
汪若芸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道:“姐姐可否扶我下地一下?”
“妹妹你要做什么?你要什么喝的吃的,吩咐我便是,何必亲自下地。你这身子,再是动弹不得的。”
“堂堂五品才人,竟然来服侍一个三等宫女,这要让人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汪若芸喘息了一阵,又道:“我再是不懂事,也不至于此。我是有事,还请姐姐扶我一把吧。”
汪若芸撑起身子,执意要起身。姜月华只好扶她起来。
汪若芸一着地,身子便往下一矮。
姜月华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倒下,忙伸手扶住她。
谁知她却双腿一曲,跪在地上,伏身道:“才人姐姐尊贵。若芸身份卑贱,可否厚颜求才人姐姐一件事?”
姜月华忙又扶她道:“你我皆是这宫里的苦命人。我不过一时得了宠,还不知道日后将受怎样的苦楚,何来长久的尊贵一说?妹妹有何事相托,尽管说吧。”
汪若芸抬起头,脸上已是满脸泪水。
“我本是明州人氏。爹娘亲人全都死在明州。若我明日死了,还求姐姐将我送回明州,与我爹娘团聚吧。”
原来,她是在托付后事了。
姜月华的泪再也忍不住,泣道:“妹妹不过是挨了一脚,又没断肠少肺的,哪里就会……”姜月华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姐姐,照理,我是求不着姜姐姐的。可是,在这偌大的大兴宫里,除了曼曼,我便没有别的人可托了。如今,曼曼且都还自身难保,我又哪里还求得着她?
“怕是我与她面都再见不着了……”说着,汪若芸失声痛哭起来。
“妹妹,你千万莫哭啊!你这五腑六脏受了伤痛,是哭不得的……”
汪若芸再次伏身下去:“妹妹在此给姐姐行礼谢恩……”
义父,若芸本想随同曼曼完成你的心愿,帮你把林皇后救出来。可惜若芸没本事,救不得林皇后,请恕若芸无能吧……
一时,汪若芸万念俱灰,泪雨滂沱。
正痛哭间,汪若芸听得头上姜月华道:“我记得妹妹与曼曼二人皆是青州人氏,为何又是明州人氏了?可是我听错了?”
“姐姐没有听错。我死了,送我回明州吧……”
义父……
吴……明……聪……
汪若芸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
你我竟只能天涯阴阳两分离了……
……
太医院通往凌雪殿的路上,徐太医带着弟子,匆匆走着。
徐太医年已五十有余,却因保养得好,仍步履如风。徒弟年幼,又背着医箱,间是走不过徐太医。
徐太医站住脚,回头道:“来,医箱拿与我来背。”
小弟子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边赶边说:“师傅何必如此赶路。不过是那并不得宠的凌雪殿里的一个下人受了伤,且还是被皇上踹伤的,何必管她!”
徐太医接过医箱,道:“小兔崽子,你好的不学,尽学这宫里的奸诈欺凌。那凌雪殿东厢再不得宠,也是宫里的人!
“她虽是下人,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人家也是父母生养的,无可奈何进了这大兴宫,便将这条命的康健寿元交给了我们。我们不好生治病救伤,如何对得起苍天!
“他们得到凌雪殿的消息,不及时传与我便也罢了,作何你也这般抬着鼻孔出气,眼底无人!”
被师傅这一顿责骂,小徒弟也愧疚起来,低了头道:“此事并不怪他们,只怪徒儿。徒儿心疼师傅整日价劳累,又时逢风雨雷电吓人,故得到了消息,故意迟迟不告诉师傅。”
徐太医叹道:“你一片孝心,为师理解你,可你切不该将人怠慢!你须知,为医者,往往一时怠慢,害的便是一条人命!”
徒弟伸出手道:“师傅,还是我来背医箱吧。您快快先去看视那若芸姑娘,我随后便赶过来。”
见师傅不将医箱与他,又跺脚道:“徒儿真的知道错了!”
正说话间,路边走过一个人来,道:“哟,这不是太医院的徐太医吗?我们娘娘正差我来传徐太医呢!可巧,你们便来了,那我也不必去传了。”
小徒儿听到这一番话,心中不爽。好歹师傅也是太医院里头号太医,便是瑶华宫来传,也要说个请字。这丫头,一口一个传字,好生傲慢。
徐太医定睛一看,此人原来是宝月宫的宫女秋月。
徐太医站定,喘了口气,道:“这位是宝月宫的秋月姑娘吧?秋月姑娘说话可得注意。在宫里,须得三品以上才能称娘娘。老夫若没记错,宝月宫的郑美人位居四品,又无子嗣,顶多算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