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知道若不是有十成打算,谢霁轻易不会如此说,这方安心道:“如此就好。”
她着实有些脱力,无精打采地垂首时,才发现了自己留在他手上的那几道抓痕,且她五感灵敏,还看清了有条伤口已经往外渗血,当下很是抱歉:“伤了三公子着实对不起,疼吗?”
谢霁看不清她的表情,听她说话声音依旧虚弱,摆摆手坐在她身侧。
挺疼的,但这里幽暗,他又被顾绮吓到了,所以并没十分在意自己的伤,只道:
“你能抓得多疼?无妨,你还是先顾下自己吧,真的不要让平姑娘瞧瞧吗?”
“不用的,瞧也无用。”顾绮虚弱地移了移身子,靠在墙壁上,吐出了一口气,无所谓道。
“……怎么会无用呢?”谢霁不高兴起来,“赵师傅过几天进京,你可不许躲。”
“……好,”顾绮见他如此执意,况且又是极小的事情,便顺着他说,想起前话,又说,“赏荷会那天估计没人会盯着吧?不若那天让他们姐弟见一面的好。”
谢霁实在对她无语了。
“你这人,自己三灾八难的,还为别人打算呢?方才那样我真怕……你倒好,不是说我家,就是说那对姐弟。”
顾绮秀眉轻扬,瞥了他一眼笑说:“三公子不也是如此吗?说来这几天怎么走哪儿都能瞧见你?这个时辰城门要关了吧?不回去吗?”
谢霁靠着墙壁,盯着对面的墙。
“无妨,江南都去了,谁还管我在京中酒坊住一日?”他家常闲话一般,“这酒挺香的,还有这布置,确实是先生手笔。”
“那公子瞧这酒坊,有什么稀罕之处吗?”
谢霁摇头:“如今这个是末节,我只想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如此逼你,我虽让晋南去查,但未必有消息,你别看谢芊那人跋扈,实则聪明得很,身边的丫鬟十六年不换,不是她十分信任的人,别想从她嘴里探出半分消息。”
顾绮想着方才所见,觉得谢霁这话不尽然——明明就是她信任的人,也不会透露半点儿口风的。
瞧着狠戾、霸道、我行我素、满身靶子,实则自有难对付之处。
“陛下实在不该如此纵容她,总是这么闹腾,别人也要怀疑陛下的。”顾绮直白地说了出来,“我就不信了,太后再不讲理,还能眼睁睁瞅着她干犯国法?”
谢霁看了她一眼,有些开心。
他还是喜欢这个有什么说什么的顾贤……妹。
“也不全是,比如你知道的谢芊做的几桩事情,信君,袁四姑娘,你,我,都有一个共同点。”
“嗯?”
“要不是官身,要不是官家人,要不与官家联系极深。”谢霁叹了口气,“你看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京中人多怕她,但实则谢芊到如今,还真的没做过草菅人命,害人家破人亡之类闹出民怨的事儿来,若真有这么一遭,太后就算真从城门跳下来,也护不住她。”
顾绮想要反驳,可是再一想就算那天御河边上的马车,都是谢茵干出来的,而不是谢芊。
“那倒卖官粮呢?难道不是死罪?”
“她又没去过下蔡县,御下不严。”谢霁面无表情地学着个歇斯底里的妇人说话,“太后就是这么和父皇叫嚷的,父皇不也认了吗?”
顾绮皱起了眉头:“强词夺理,难道就因为是官家的小姐,也算是吃了皇粮,袁四姑娘就能被推下楼去了?若是我不在,她可怎么办呢?难道还成了君叫臣死?”
“若你不在,会是鸯儿受过吧,黑鸦军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没救下人来,”谢霁想了想,“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我宫里那么大的金人都打出一个来了,去,给袁家送一个去!她会这么说的,然后再抱着白绫往房梁上站,袁大人精明得很,权衡之下,与其真为四姑娘讨这讨不回的公道,不如让父皇欠着情,原家也不敢担逼死太后的罪名。”
顾绮张张口,觉得谢霁的每个字都是诡辩,却又无从反驳,到最后索性负气道:
“我明白了,太后不死,就别想着用律法处置了她,所以当初在向晚楼上,我就该把她头朝下扔出去,摔死得了。”
“胡说,谋害宗亲,搞不好你就是个剐刑。”
“一命换一命,我又不亏。”
还剩六条呢,就是剐刑呀,长肉的时候应该挺疼的……
“胡说八道!”谢霁声音一沉,“她不值得拿你的命去填,赏荷会那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命换一命这种念头,你都不许再有。”
顾绮翻了个白眼,没应声,只是下巴支在膝盖上,琢磨着谢芊到底会对自己干什么。
谢霁知道她如今生气,便用肩膀不停碰她。
顾绮不说话,但是被他坚持不懈的动作碰得不耐烦了,不得不开口道:“我知道了,不会真傻到和她同归于尽的。”
谢霁听她如此应承,略放心后想了想,忽然一本正经道:“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哈?!什么?”顾绮以为自己听岔了,就听见谢霁还当真一清嗓子,开始说笑话了:
“说是有个乡民做了捕快,负责看守按院大门,有一天呀按君来了,这人就说太老官人进。按君生气了,就打了他十板子,第二天按君又来了,他说太公祖进,按君还是生气,又打了他,到第三天上,按君又来了,这乡民就想呀这乡语不行,通文也不行,所以,你猜他怎么说的?”
谢霁说完,还亮着双眼睛瞧着顾绮,兀自忍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