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七日,最最普通的日子,阳光普通,清风普通,连初秋时候最后的蝉鸣声,都普通地令人无聊。
不过当然,这偌大的宫城之中,除了御花园外,是听不见蝉鸣的,尤其是昭明帝常在办公事的几个地方,更是里里外外,咳嗽都不会多听一声。
不过再普通的日子,再肃穆安静的地方,也总有例外。
猓中宫的小太监福绵探头探脑的,被守宫一队的羽林卫头领看见,走出来照着他后脑一拍,皱眉道:
“在这里窥探,你不要命了?”
福绵急忙作揖道:
“陈大人,太子可还在里面呢?”
“是。”
“都在里面两个多时辰了,娘娘让我来问问,中宫那边公主也到了,等着太子摆饭呢。”
陈大人认为张皇后所为根本不是吃饭这种小事,而是刚刚复位的太子这段日子情绪不高,而谢霁又是那一言不合,便是对陛下都不肯多让一句的犟脾气,所以皇后担心吧?
“如今有秋收、赋税等大事,今天兵部又奏了重整兵屯之事,刑部还有秋决之事,巡西、巡东的使者才回来,都赶在一块儿了,怕是还有得等呢。”陈大人如是说。
福绵哦了一声,心说历年秋决都是在十月之后,如今才七月末,还有三个月呢,忙什么?再转念一想,刚刚闹出了琳琅郡主的事情,各处挖出了些与其私通勾连之人,都要解送回京逐一盘查,所以大约是要闹一阵子。
想着,他点点头,又奉承了陈大人几句,才回了中宫,将事情一一说给了正看谢菡逗弄小皇子的张皇后听。
张皇后有些不太高兴地撇了嘴,吩咐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名叫锦意的道:
“让人将莲子粥与鱼羹,再拼陛下与虹儿惯爱吃的四样点心送去,忙到天上去,吃饭也是大事。”她说着,还嘟囔了一句,“他不吃,别饿着我儿子。”
锦意一笑,答应着去了。
民以食为天。
对为人端庄、疏朗的张皇后而言同样,吃饭就是头等大事。
……
御书房内,着常服的谢霁跟在昭明帝身后,看铺在地上的一张极大的、新画成的寰宇全图。
父子二人并兵、户、礼三部,还有鸿胪寺与翰林院大人们,自然还有陆总将,都是姿势奇怪地趴在地图上,到处寻摸这次使者回来说的地方
昭明帝如今心情大体还算不错,他又不是一个很喜欢拘束的人,所以只要不是上朝,他向来是这副模样。
今年南方虽然旱情之忧虑,但因为才派了御史盘查了各地库粮,进了秋收之后,按着各地报上来的,大体是可以预见的丰收,便是有几处歉收的,靠着库粮调拨,大体也能度日,并能周全明年秋种。
而昭明帝是马上的皇帝,对军事看重,尤其是近四五年,四境格外安稳,无刀兵战事,再按照兵部所言,自明年起巡查一边兵屯,也能尽早铲除时弊,可以预见的继续安稳。
所以如今压在昭明帝心上的只有两件事儿:蓬莱乡与大出海外之心。
自从铁甲火船制成,宋家又颇有新得后,先镇南侯留下的图纸,再也不只是幻想,那尘封在昭明帝心中的年少之心,如今又活烦了。
而今次巡西使者回来后,不但带回了国书,还带回了什么“蒸汽机”图纸,听说是洋人捣鼓出来挖矿用的新物件。
昭明帝有些嫌弃画上那笨重又古怪玩意儿的长相,但听使者说其在矿藏之上如何好用,他便直接给了宋约,让宋家钻研清楚了再和他说。
使者还带回了姓牛、姓莱的人写的些甚“数学”、“物理”之类的书,不过都是洋文,昭明帝虽然学过些洋话,但也着实看不很懂那些鬼画符的东西,便让鸿胪馆、翰林院下设的四夷馆翻译了再拿来看。
据说四夷馆的人也有些头秃,现招募了些精通胡汉之语,还通宵算术的人,一起来翻译。
别国捣鼓出的新玩意儿,总容易让昭明帝有种危机感,再加上对地球另一端大片土地的好奇,让昭明帝决定明年要造更厉害更新鲜的船,也派人去那边瞧瞧。
可以说除了不靠谱的宗亲、疯子一样的蓬莱乡、疯子一样的太后之后,昭明帝觉得自己还是将天下治理得不错。
宗亲不足为惧,太后到底只在宫中,只要铲除蓬莱乡。
昭明帝心中想着,终于看完了这张新地图后,方才懒散地坐起身来,又与大臣们闲话一番,忽得听见皇后派人送了吃食,有些无奈地一笑,这才打发了大臣,正打算让谢霁去中宫的时候,看着嫡子严肃的神色,昭明帝又有些得意起来。
瞧着亲自历练一番还是不错的,昔日太过君子之风的儿子,如今添了些果决之意在脸上。
想及此,昭明帝开口道:“虹儿,如今河朔郡王已经入京,求了我几次。而如今证实谢茵的确与蓬莱乡谋逆之事无关,你怎么想?”
谢霁抬起头,看着昭明帝道:“父皇,谢茵这些年里害过的孤女通算下来,有十七人之多。”
“她亲爹说,她有疯病,”昭明帝想想谢霁的奏章,觉得很不舒服,皱眉道,“又被谢芊那些人鼓动,所以才会如此。”
昭明帝说着,自己就端了张皇后送来的莲子粥,和寻常农夫似的,自顾自吃了。
谢霁恭恭敬敬地垂首,唇角带着冷笑,但没让对面正愉快喝粥的至尊看见,只是道:
“既然病了,就该有个养病的样子,做出这等事情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