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闷哼一声,清秀的脸上闪出一抹痛楚之色。当林东抬起头时,痛楚之色早已从脸上消失。
一众人纷纷上前,前方的几个中年人将林东扶起。
“小东,没摔着吧?”七婶关切的问道。
“没摔着!”林东点了点头,旋即直视着众人。他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接下来,就看众人如何决定。
“东娃儿,不上学你咋从这泥巴窝里爬出去啊?不上学,没前途!”七婶语重心长的劝道。
林东深吸了口气,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他真的很想完成学业,很想从这贫穷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很想去城市里见大世面,很想……但生活是现实的!
谈论良久,众人纷纷叹息,摇头散去。唯有瘦高的中年男子留了下来。
林东转过身,脚掌踩在腐烂的梧桐树叶上,嘎吱作响。土壤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种亲切感在心里油然而生。林东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亲切感?
林东摇了摇头,否定了脑海中的一些想法。无论有多苦,他都要出人头地!但他知道,无论自己将来有多强大,这里都是他的家!
因为这里的土,埋葬着自己的父母。这里的村民,都如同自己的亲人。这里的空气,伴他成长。这里,早已融入了他的灵魂!
原本酥麻的左手手腕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林东咬紧牙齿,豆大的汗珠自额头处凝出。林东知道自己左手骨折,背对着中年男子,是因为他怕后者察觉。
“七叔,您还有啥事么?”林东右手稍稍托住左手手腕。
柳老七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布,小心翼翼的将折叠的布打开。林东清晰的看到,布里的几张一百元纸币。
“七叔,您这是?”
柳老七长叹口气,认真的说道:“七叔曾在你爹那里借了三百五十块钱儿,还没来得及将钱还上,你爹娘就去了……”
“但欠的钱,总是要还的。七叔将这钱还给你,也算是清了债!”柳老七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他装的很像!
林东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林东很清楚自己家的情况,有钱借给柳老七?根本就没有可能。而且林东从自家的账本上看到,父亲曾向柳老七借了二百元。
在那个时候,二百元,抵得过现在的两千元!
林东家欠柳老七的钱,而且欠了两百元。但此刻的柳老七,却说欠了林东父亲三百五十元。柳老七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他的好,林东没办法拒绝。
林东伸出右手,接下柳老七的钱。
“七叔,能帮我个忙不?我想把那农用小卡(三轮)卖了……”如今的三轮,最多算是一坨烂铁。从李家岗的高坡跌落而下,三轮早已不复当初的外形。
纵然如此,这一大坨铁还是能卖不少钱的。
柳老七很欢喜的点了点头,能帮林东,是他如今最大的快乐。
柳老七前脚刚踏出院门,林东便冲入堂屋内,将大门关上后,林东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原本发红泛紫的脸,此刻变得惨白。汗水自林东脸上的毛孔渗出,他在冰凉的地面上翻滚,左臂发抖。
他娘的!疼……忍住,忍住就能省几十块钱。
身上布满火纸灰烬的林东很想骂人,从板凳上摔下,将左手摔骨折?这种极小概率的跌落姿势,竟然让自己碰到了。
火纸烧成灰后,会发出刺鼻的气味,这熏人的气味令林东大脑有些模糊。
良久,林东左手上的疼痛消失了……
深吸了口气后,林东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左手还在手腕上,林东放下心来。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左手了。
林东左手平摊在地面上,双眼微眯,盯着房梁……
……
柳村最左侧有一个犹如足球场般大小的池塘,塘边种着几百棵柳树。树上的柳叶早已脱落,仅剩光秃秃的枝条。最边缘的一棵柳树旁,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这中年妇女,正是七婶。
七婶面向大塘,仿佛在看着塘内荡起的层层涟漪。
“站这里干啥?”塘边有一条小路,是柳老七回家的必经之路。柳老七走在路上,自然看到了七婶。
“你这死鬼,留在小东家干啥嘞?”七婶双手恰在腰间,气势汹汹的走向柳老七,黝黑臃肿的脸上,两只小眼瞪的滚圆。
柳老七缩了缩脖子,杵在原地,连呼吸都有些紧促。柳老七确实是一个怕老婆的憨厚汉子,只要七婶瞪他一眼,他刚放出的屁都能吸回去,这是妻管严转化为妻管癌的症状,无药可救。
“老实交代!”七婶在咆哮。
柳老七憨厚的脸涨红,他牙齿打颤,咯咯作响。
“俺就不信说出来你能把俺怎么样!俺是家里的男人,俺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塞给了小东!你能把俺怎么样,你能怎么样!!!”柳老七伸着头,额头青筋暴露,大声嚷嚷。
七婶怔怔的盯着柳老七,一阵凉风吹过,拂乱她夹杂着银丝的头发。
七婶的眼圈红了,眼泪早已不在眼眶中打转,已拆两行。
柳老七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此刻,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想法。
柳老七急哭了!
虽然他哭起来很丑,但七婶看他的目光,充满浓浓的爱意。低下头去的柳老七,没有瞧见七婶的目光。
扑通!柳老七跪在地上,双膝砸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求你了,别让俺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