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看她不言不语,原本温润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道:“你真以为我是个假和尚,不分善恶,不辨忠奸?不去救度世人,偏偏逼你步入刀山血海不成?
面对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他都能举起屠刀,痛下杀手,可他只要丢掉那早就不存在的尊严,磕几个头,掉几滴鳄鱼泪,说上几句后悔的话,你便能原谅他,你可真是个善人,你还真当他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不成?
他成了佛?那些枉死在他刀下的人呢?他们都白死了不成?”
他声如雷霆,震得桑隐血气翻涌,心胆欲裂,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仿佛失语一般地沉默着,面对他的诘责,她无话可说!
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果真如此,染墨也不会让自己杀人了吧?
染墨如何不知她的心结,不过就是手染鲜血罢了。像他们这种与天争命的人,但凡犯了杀戒,加诸在身上的因果是普通人的十倍不止,可若因此而产生退意,行事畏头畏尾,那道心何成?
今日,他必须把她引出这个圈子,否则,她即便回归那个世界,即便恢复以往的记忆,多了这些瞻前顾后的弱点,少了自身的血性和骄傲,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所以,这个恶人必须由自己来做,至于之后的事,解开了封印,又有清尘在,她即便伤心,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于是染墨近乎悲怆的长叹:“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可你明明可以救他们,却因一念之差,葬送了这一条甚至几条人命,这一念之差,便是你所谓的手染鲜血!
而你呢,你却只想着维持眼前的美好,而无视因此发生的悲剧,你明明有能力阻止,却执着于狭义的仁善,让原本可以避免的悲剧发生在你的面前,你以为,一句‘没想到’当真就可以推卸所有吗?”
桑隐唇边早有血迹渗出,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哽咽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不想杀人,就算他们有错,我算什么,我凭什么去制裁他们,我就没有罪吗?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近乎嘶吼。
一时间,这片天地仿佛陷入了末日的审判,在染墨有意无意的诱导和威压下,她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清尘则担忧地看着这两个人,像是看一场灵魂的审判,又像是理性和感性在彼此对峙。
染墨闻言,仿佛没有看到她那副狼狈的模样,道:“不该由你来杀?由那些警察吗?怎么,你是觉得那些人多了一层警察的身份,伤人就无罪了?还是你觉得我少了你一张合法的‘营业执照’,让你就连惩治恶徒都内疚得要死要活?“
说到这里,他失望的摇了摇头:”为何你的慈悲独独给了那些活着的恶人?却对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如此吝啬?
你以为念上几遍往生咒,便能让亡魂安息,可你想过没有,今生枉死的人可以念往生咒,那来生呢?来生他们便不会遇上这种惨祸了吗?若不幸遇上了,又该念什么咒?“
桑隐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愣愣地坐在地上出神,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不过就是不想杀人,怎么到了他这里,反而就成了罪人呢?她不知道,因为她的精神世界一片混乱,那道深藏在她魂体内的封印已经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染墨虽然字字控诉,句句诘责,可却时刻关注着她的魂体状况,如今,看到封印有所变动,心道:“不枉我浪费这许多表情,封印终于有动静了“,同时示意清尘在暗处接近,嘴上却极其“嘲讽”地奉上致命一击:“你说的没错,万物有灵,谁也没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杀生即有罪。“
“那你说,我当年是如何救下你的?你可还记得被我劈得血肉横飞的狼尸,那时你怎么不说我有罪?为了救你,我明明手染鲜血,为何也不见得你有丝毫嫌弃?你道这飞禽走兽的命,就不是命了么?你道我是为了救人才杀生,这苍天就不会记下这一笔因果了么?我教导你多年,你竟还如此无知?”
“诸天神佛的祝祷的确可以让凡人解脱,往生极乐,可若是“恶”的根源不除,这一出出的惨剧,只能循环往复,地狱永远还是地狱!永远成不了天堂。”
“还是说你在乎的只是自己干不干净?无论你所在的世界怎样不堪,只要你能独善其身,即便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也与你无关?这就是你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这就是你想要的平静与安宁?”
看着桑隐身上越来越重的荒寂和自我厌弃,染墨再接再厉,这一次,他没有再停顿。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望着你能自己明白过来,可你呢?
你总是执着于自己背负的杀孽,却偏偏忽视了因为这身罪孽活下来的人。你是不是想着过了今天,你便自由了?摆脱了我的管束,你就可以用后半生赎罪了?你就可以静坐佛堂,不管这世间是非了?你,就不自私吗?”
说到这里,染墨声若洪钟,浑身不自觉的散发出一圈金红色的光晕。可惜清尘正暗自锁眉,桑隐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没有发现这一层证道之光。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传你功夫,教你lún_lǐ,养你长大,除了当初的一念之仁,更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救世人于危难之中。而你呢?偏偏执着于一个“杀”字,为何不回头看看因你活下来的人?”
桑隐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