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接连故去的时候,苏寒刚满十八岁,妹妹苏襄十二岁。
前些年借的债直到现在还没还上,父母生前都是在村长家帮工的,家里也没什么田地。苏寒本来也是跟着父母一起去给村长家帮忙,可是自从村长家的女儿说要嫁给他,还在夜里把他堵在家门口之后。村长便认为是他故意勾引女儿,败坏女儿的名节,差点连他的父母都给辞退了。
无法,他只能听父母的话呆在家里照顾妹妹。襄儿一向乖巧,见他成日在家闷闷不乐,便想尽了法子要逗他笑一笑。他本来就不喜欢笑,经过了那件事之后脸色更是阴沉,但看到妹妹这样卖力想要让他开心点,他也只能勉强自己每次在她面前时都带着笑容。
不知总是笑是不是真的能带动心情,几日下来,他竟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又过了几日,当他觉得自己这样在家闲着也不是办法的时候。父亲的一个远方堂姐突然得了空闲过来拜访。苏寒也听家里的人说过,这个姑姑年轻时嫁了个无赖,后来那无赖喝酒把自己喝死了,姑姑便收拾了细软离开家乡。据说后来去了外地一个大户人家做厨娘,又被那家的夫人赏识让她贴身服侍自己。如今那户人家在安京安了家,这个姑姑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远房的堂弟在安京的农村,便一时兴起过来看看。
苏寒的父母都是老实厚道的人,虽然多年没与这个堂姐联系,如今见人家来了,也是尽了最大的热情去招待。母亲甚至不惜狠下心宰了家里一只鸡,这还是苏寒和苏襄一年来第一次在家里的饭桌上见到肉。
“我这侄子今年多大了?”饭吃到一半,姑姑突然问道。
“十七岁。”父母连忙答了。
“不错。”姑姑莫名其妙的夸了他一句之后,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苏寒都能感受到对面有一道毫不掩饰的炽热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姑姑在他们家里总共住了三日,每日只是呆在家中与苏寒说着话。然后在三日后离开的时候,很有良心的给自己的堂弟夫妇留下了这几日的伙食钱,父母不要,她还逼着他们拿着。这一举动无疑博来了父母的感激和苏寒的好感,只是她很快就要求苏寒亲自送她回城里。父母怎么可能不答应,连声催促着苏寒快点送姑姑回去。
而也就是在这回城的路上,苏寒第一次听到了那个荒诞的事情。
“你就这样跟姑姑回府算了,保你以后衣食无忧,你的父母和妹妹都会过上舒坦日子。”姑姑终于说出了多留在他家几日的原因。
原来是那家的夫人早年便守寡在家,虽然是家中最有权力的人,但又不能再嫁或招赘丈夫,只有偷偷养了许多少年男子在府中,负责帮她办这件事的就是姑姑。
能让父母妹妹过上舒坦日子,这是苏寒从小到大的梦想,可是这件事却被他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自己是不在乎自己做着什么样的事来挣钱,可是他要顾忌着父母的脸面。如果他真的答应了,父母说不定会为了儿子的不孝而气死。
但是这时的他做梦都想不到,即使他不做这件事,长年累月劳累过度的父母也撑不了多久。
不到一年的时间,父母相继故去,他年满十八。
催债的人接连上门,最后甚至扬言要将苏襄卖给青楼来抵债。苏寒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当那些债主这样威胁他们的时候,才满十二岁的妹妹毫无畏惧的站了出来挡在他前面,坚定的回答,“要卖我抵债就卖我,你们谁也别欺负我哥哥。”
那一夜,他想了很久,然后在第二天进了城。
他还记得姑姑在被他拒绝的时候告诉他,只要改变心意,随时可以去找她。
只是就在他刚刚踏入城门的时候,一匹马也从他身边跑过,马上的人一身像是一种官服的黑衣。而跟在那匹马后面的是身着统一服饰的军队。他本来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直到他快走到姑姑所住的府邸时,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一身黑衣的男子和他的军队。
而在这都城的普通街道上,跪满了身着各色官服的大臣,他们都称呼那黑衣的男子为,“施大人。”
被迫跟着街道两边行人一起跪在那里的苏寒从他们的对话中终于得知了那人的身份。就连市井中的平民百姓也时不时的会说起当今朝廷“阉党乱权”的事情,而那马背上的男子正是“阉党乱权”的罪魁祸首,司礼监提督施锦。传闻中,他年纪轻轻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尽管他是个宦官。
那一天,苏寒不仅见到了施锦,还遇上了宫里派人出来再选一批太监带进宫去。而且这一次,据说是因为施锦前些日子心情不顺,几乎是“血洗”了宫里的每一处地方,太监宫女不知死了多少人。宫里实在缺人没办法了,只能出来临时选一批带回去。年纪也不要太小的,只要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
当然,无论那一场“屠杀”到底是因为施锦的心情不顺还是因为某些不能说出来的宫闱秘闻,苏寒都不在意。他只知道,另一个选择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仿佛是命运要他这样选择一般,一日之内先是让他见识到了这个时期宦官的权势,又将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了他面前。要知道,哪怕是从此断子绝孙,也有数不清的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宫求一个衣食无忧,甚至荣华富贵的机会。尤其是在这个阉党乱权的年月,说不定什么时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