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的生活, 一切都井井有条。只要不理会朝堂之事, 或许这安于一隅的宁静可以让自己忘却被禁锢在宫廷这个巨大樊笼中的这一事实。/p
一年又一年过去,凤凰跟梧桐已经从蹒跚学步到迈着两条小短腿各自追着院子里的宫人欢快地跑。有孩子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摘鸾宫,总归显得不那么冷清。/p
梧桐是小妹妹,已经学会跟在身后母妃, 皇父, 姑姑,姐姐地甜声称呼。相较之下,凤凰却显得极为高冷,个子高妹妹半个头,至今都不曾吐露半个字。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自己摆弄玩具自己玩。/p
他对飞禽走兽似乎极为感兴趣。配殿外檐下挂着个金笼, 里头养着只极为珍贵的黄鹂鸟, 每日一到时辰就开始婉转低鸣,象唱歌一样。凤凰就颠颠地搬自己那张小竹凳坐在下面, 仰着头托着小腮出神地看。/p
小孩子说话晚这不是大事, 可自从隔壁宫小七个月的麒麟太子也学会说话, 母后皇父喊得那叫一个顺溜。莫听素更加忧心了, 她极害怕是自己孕期时的不周, 导致凤凰患有哑疾。找医正来瞧过, 也没瞧出什么大问题。莫菁宽言安慰她说早慧的孩子都晚开口。/p
闻言后,莫听素面上没有多焦虑,却常常抱凤凰在怀里哄。/p
有时候, 凤凰望着一盆花, 莫听素教他喊皇父;手里摆弄个拨浪鼓也在耐心地教他喊皇父;骑着个小木马时还在教喊皇父……/p
以至于日后凤凰能开口了, 看见只鸟,看见个人,就伸出胖软的小手指奶声奶气地喊皇父,吓得周围的人都一阵哆嗦。/p
中秋转眼就到了,每年这个时候宫中都会举行盛宴,还要和百官同贺,十分的隆重。各处也早早地开始了置办事宜,各宫门楣都挂起了层叠的红绸。/p
莫菁给莫听素上完妆后,对着妆台上的铜镜给她簪上一支金步摇,再戴上亭台楼阁金耳珰。/p
末了,莫听素盛装站在旁侧立着的一面大铜镜扭身照了照。瞧着莫菁从如意手中接过香囊,配在衣裙之上,便轻声问道:“开宴前还能走动走动。我到时候托人传个话,让四哥哥递个牌子,你俩也有机会私下见一面?”/p
莫瑾自滇川回来,又马不停蹄地被指派去槡地。一整年未见面,在群宴上能见到人,却不适宜聚旧。/p
莫菁起身,给她整理洁白的衣领,闻言心头涌进一股暖意,莞尔浅笑答道:“不用这样急的。或者散宴,或者日后,如今他回来了,就总有机会见面。”/p
相较于往年的冷清,今年于莫菁而言是有所不同的热闹。时月在不知不觉中毫不间断地流逝,如今能见到众多故人相聚在一起,也是一种宽慰。/p
不仅慕少榕得圣意自边关回来参加中秋贺宴。莫瑾年前更是自滇川回来,一别三年,个中艰辛不足外人道,但磨练也让他有更多的能力来应对朝中的波谲云诡。/p
不久前应圣意将槡地一带改稻作桑的政策成功推行落实下去。政策容易颁布,可施行起来却有许多阻碍,稍有不当,激怒当地民意后果不堪设想,此事记了大功,回来不久后,莫瑾晋升为工部尚书。/p
朝贺过后,群臣嫔妃入宴。灯如白昼,衣香鬓影,推杯换盏之间,君璟延举杯敬群臣。再提及莫瑾修渠治水,改稻作桑之功,更是龙颜大悦。/p
此时,莫瑾自座上起身在御前跪拜。/p
“臣为社稷效力,不敢居功。但有一事还望君上成全。”/p
君璟延闻言,唇角却漫起融融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的那人。端严朗声道:“莫尚书为我朝功臣。你有何事尽管开口,孤必定成全。”/p
莫瑾清冷的嗓音如同珠玉落进雕盘般脆响,温和地扬起唇角问道:“下臣要什么,君上都会成全么?”/p
夜风吹得眼前旒帽的垂珠微晃,维护的是帝王之相的威严,晏褚帝一笑,极为爽快地沉声应道:“当然。”/p
莫菁正在一旁给莫听素起箸,因是皇贵妃之位,份同副后,故而离皇座极近。莫瑾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p
莫听素悄然向莫菁投来探询的目光,莫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p
此时,额首仍触在青砖上的莫瑾终于开口,“君上富有四海。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欲向君上求娶摘鸾宫的领事女官,莫竹青。”/p
此话一出,仿佛一阵闷雷劈下来,众人讶然。四周除了歌舞的声音皆是一片死寂的缄默。/p
可这些莫瑾并不理会,只是沉默以待,唇边噙着丝笑意。他从来都有自知之明,如果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同等代价的东西去交换。入了官.场,身体完全淌进了浑水里,不同于从前留有后路,如今是真的再没有机会出来了。这数年里,他做牛做马,自己的底线都能跨越,真真成了不择手段。将良心丢弃后,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否则修渠、改稻作桑又如何能实施得这样快?/p
到底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这一日。拼命往上爬,拼的是一身孤胆,拼的是一条烂命,多少个日日夜夜苦熬下去,只有那句“四哥哥有朝一日定会带你出去”的诺言清晰地刻在脑海里,是至死都不能释怀的执念。/p
有人冷面冷心,有人狼心狗肺,何曾怜惜过旁人?若非被逼到无路可退,他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步?/p
“臣莫瑾求娶摘鸾宫领事女官,莫竹青。”/p
清冷的声音如同骇人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