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中途弃了马车, 最后躲在荒无人迹的破庙里等待时机。旁边柴火熄灭, 只剩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炭和肉骨残骸,饱腹一顿的莫菁坐在干稻草上随意叼着根狗尾巴草闭目养神。/p
小弟弟对她目前的状态很鄙视,觉得这个人的仪态很对不起那张脸,曼斯条理地撕下一块馒头放嘴里细嚼慢咽。/p
“先说好。烧鸡五文钱, 馒头算你一文钱。总共五百两零六文钱。”/p
莫菁没搭理他, 民以食为天,虽然觉得前路茫茫,不过现下吃饱了心情很不错。突然对这布衣少年有些好奇,少见穷苦人家吃相这么讲究,一看就是多年来保持的习惯。她凑上去问:“小弟弟你老家在哪儿?”/p
小弟弟翻她白眼, 十分傲娇地将身子转过去。/p
莫菁忙起身过去蹲踞在他面前, 歪着脑袋去看他,“别小气, 说罢?”/p
估计这小弟弟还在为方才给他下毒的事郁闷, 没好气地撇下一句:“四海为家。”/p
莫菁奇怪:“那你爹娘呢?”/p
闻言, 小弟弟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连眼神都带几分阴郁, 绷着脸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没爹没娘, 天生天养。还有,我跟你非亲非故,别喊我小弟弟, 占我便宜!”/p
莫菁没再问下去, 席地而坐, 拿起刚才顺手折的小蚱蜢放跟前逗他玩。/p
“我比你大,这怎么能算占你便宜!那你尊姓大名呀?你既不喜欢,我总不能一直小弟弟小弟弟地喊你罢?”/p
谁知道这布衣少年对这小蚱蜢的兴趣比她大,一把将那小玩意抢过来放手里摆弄,满不在乎地说:“叫我湖就好。”/p
“湖……”莫菁放嘴边细细砸味,忽然笑出声来,“难怪你四海为家。”/p
夜深,银白的月光柔洒大地,一个纤瘦的人影动作灵活地从高墙脚根儿那被荒草掩埋的狗洞钻了过去。他单膝跪地,一骨碌滚到野草丛旁边,身子藏在隐蔽处,小心躲过城门看守兵。四处观望确认安全后,才拿石子往洞里扔过去。未几,莫菁从那个被杂草掩埋的狗洞里灰头土脸地爬出来。/p
湖哼唧唧:“我这辈子可没试过有墙不爬钻狗洞的,安全送你出去后要加钱。”/p
好好好,莫菁起身拍拍衣上的尘土,忙不迭地点头,反正现在他说什么都好。两人一路沿着条偏僻小径狂奔。/p
就这样赶路赶了一夜。翌日,直到太阳悬在西山要落不落,两人终于跑不动了,前方有间茶寮,想了想这里离鹿鸣坞够远了,便暂行停下歇脚。/p
莫菁猛灌了两壶茶汤,入口微涩口感不大好,从前在宫里都是上品里挑尖儿,如今也只能将就着喝。/p
湖坐在旁边动作迅速又不失优雅地啃大饼,还不忘提醒她:“记住,这顿三文钱。之前你给的玉簪、金坠子就当是我带你钻狗洞的辛苦费。还有,为了出城我把马车丢路上了,值三两银子。一共五百零三两九文钱。”/p
钱钱钱!这小弟弟上辈子肯定是穷死的,莫菁暗自腹诽,他不应该叫湖,就应该改名叫旺财,一听名字就是个爱钱的。/p
入夜后,在河岸边生起一堆取暖的柴火。莫菁过去河边掬了捧水洗脸。月下的河水波光粼粼,冰凉的触感终于让人清醒了些。她望着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兀自失神,开始思量日后。经此一次,不知道帝都城是否已然知晓自己假死之事。若真是这样,天涯海角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p
失神之际,传来湖吃东西时吧唧吧唧的声音:“等明天翻过这座山头就能到琊县,我不方便进城,只送你到山脚下。”/p
莫菁起身跑过去拼命摇树干。湖正坐在树上,繁茂的枝叶挡住了他单薄的身子。没一会儿,终于皱着眉不耐烦地朝底下喊:“别摇了!人都快掉地上了!毒不死我,要摔死我罢?!”/p
莫菁仰起脑袋:“你一个人躲树上吃果子。”/p
静默一会儿,树上掉了个青枣子下来。莫菁捡起往衣袖里随意擦擦便咬进嘴里,继续卖力摇树干。/p
湖道:“我都给你了,还摇?!”/p
“我要吃梨子。”/p
“我哪有梨子?!”/p
“说谎,我都看到地上丢着核了。”/p
“……”/p
于是树上又掉了个黄梨子下来。/p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再要也没有了。”/p
莫菁满意了,坐在火堆前,咬一口香甜的梨肉,火光将她的面容映得绯红。/p
湖问她,“你去琊县后下一步打算做什么?”/p
莫菁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越想越觉得心中茫然。反问他,“你呢?”/p
湖静默无言,良久后才茫然说道:“我也不知道。”/p
莫菁托着腮,目光熠熠,似在沉思,幽幽问道:“你真的没有家么?没有父母,总有亲人吧?”/p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才听见湖答道:“以前有。后来举家搬迁到了琊县,照顾我的妈子病死后就没有了。虽然现在的生活四处流浪,但我喜欢独来独往。”/p
闻言,莫菁心中讶异,也不便多问。以天为帐以地为床,就这样靠在树旁进休憩,许是经过了日夜的奔波太过疲乏,闭眼便陷入了梦乡,之后是被湖摇醒的。/p
他脸色算不上好看,一面拿尘泥埋熄了柴火就拉着莫菁往深山里跑。/p
“我在树上看到前方有火把的光,看样子往这边来,不能让他们发现。”/p
莫菁望了望不远处芭茅丛里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