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盐源,一场战争,周周旋旋持续了三月整,即便是燕王军至此,也有小两个月了,始终大大小小战役不断。
又一场战争结束,尸横遍野,残兵败将们,拖着疲累的身子,一步一挪的清理着牺牲将士们的尸首,骁勇的战将也有,不知名的小卒也有,马革裹尸,将他们以天地葬。
七月十四,傍晚,天色阴沉,仿若将有一场大雨降临。
晦暗的天幕下,徐童潇长发束起,脸戴面具,一袭黑色战衣,外裹着一件血红色内衬的黑色斗篷,姚辛夷身穿白色长衫,面罩轻纱,手中一把油纸伞,徐徐行着,往燕王营。
由血水染红的泥地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花朵绽放。
那是一朵奇特的花,花茎翠绿而梗直,却有花无叶,花瓣反卷如龙爪,花色更是鲜红如血。
徐童潇快步行去,素手抚了抚那花瓣,道:“彼岸花。”
姚辛夷敛眸,清冷的声音,幽幽的开口,低语道:“死人花开,招致灾难,昭示死亡,不如折了它吧。”
徐童潇轻笑一声,摇摇头,轻语道:“人人都道,彼岸花是不详之花,花开之处,必有人亡,却不知道,是杀戮之血,滋养了花开,彼岸花破土,是来接引亡灵,渡忘川的,所以这花,折不得。”
话说着,徐童潇抬眸看向姚辛夷,咧嘴一笑。
“好好好,是我无知。”姚辛夷轻挑挑眉,点了点头,却是素手指向天边,轻声道:“天快黑了,我们还有事。”
徐童潇恍然,忙站起身,快步往燕王大营行去。
空旷之地,竖起幔帐,燕王大营,众兵将对酒笙歌。
营地正中,一座大帐被重兵环绕着,关紧了帐门。
燕王朱棣慵懒的靠坐在主位上,身前的方桌上,珍馐玉馔,鲜果美酒摆满,独坐帐中,略显孤单。
手中端着葡萄佳酿,轻轻晃动,杯中之酒划出浅浅的漩涡,他目光深沉,盯着那道道痕迹,有一个瞬间的凝滞,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启禀王爷!”一守卫掀了帘子走进大帐,低头颔首,抱了拳,单膝跪地,回禀。
朱棣长吸了一口气,顺势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冷眸,淡漠的问道:“何事?”
那守卫道:“元朝使者求见。”
“元朝……使者?”朱棣抽动嘴角,口中默念了一句。
“是!”守卫口中应着,转念想了想,又道:“只是那人奇怪的很,穿着个唬人的大黑斗篷又不见人脸,怕是有阴谋的,所以属下特来请示王爷,是否斩杀?”
“斩杀?呵呵……”朱棣眉头轻挑,轻笑出声,道:“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话说着,朱棣往椅背上一靠,淡语道:“请进来。”
“是!”守卫应声,后退了两步,转身快步出门。
片刻后,守卫带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进了大帐,话没有多说,朱棣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将那守卫打发了出去。
徐童潇低着头,静立于帐中央,深吸一口气,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幽幽的开口:“于战场上,燕王爷倒是好兴致。”
朱棣冷眸,将眼前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虽是隐于一件大斗篷中,却见她身量纤纤,合该是个女孩子家吧,左手覆于右手手腕,这般手势,有一个人,一个元朝余孽。
如此想着,便就一试,捏在手中的葡萄唰的打出。
那异物飞来,摩挲着空气发出细微声响,徐童潇慌忙抬头,不由得心头一惊,只得弯身躲避,顺势向后做一个空翻,稳稳的落地。
反身时,掀起了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头束起的长发,却是面具半遮住面容,和颈上一条暗色围巾,徐童潇缓缓抬眸,这一次,才终于,真真切切的看清了燕王爷的脸,那仿若雕琢的俊朗的脸,是燕天佑,不错。
站直了身子,徐童潇指了指燕王,轻笑一声,道:“想看我的脸?燕王爷,初次见面,你这么做有失厚道吧。”
朱棣眉头蹙紧,却只是一个瞬间,便恢复如常,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不明所以,他饮进一杯酒,才嘲讽道:“怎么元军大营无人了吗?竟要个姑娘家做使者,只身入敌营。”
“喂,你说什么?”心头狠狠的一揪,徐童潇略有些慌乱,她仰起头,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冲口道:“人家是堂堂的男子汉大将军,什么姑娘家,你见过如此有男子气概的姑娘家吗?你这样是对我的嘲讽,你太不尊重人了。”
朱棣略略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徐童潇双手环胸,敛眸低头,偏向一侧,不依不饶的说道:“不行,我不管,你得重说。”
她只顾着自己说的痛快,完完全全的展现了一个女孩子不讲道理的小性子,且没有注意到,此举,有些撒娇的成分。
或者因为,对方是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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